盤子裏的樹五(1 / 2)

盤子裏的樹五

吃罷早飯,鄭祥組織幾個人下村搜狗。路鄉長則帶著一部貨卡去集合羊。

天氣悶熱,空氣粘糊糊的,貼身上就成了水。

約九點半鍾,潘副鄉長回來了。他乘的也是一輛黑色桑塔納,隻是用的是公安牌照,還帶警燈——這車是那位合作夥伴提供的。

“兄弟,你可回來啦!”老章出門相迎。

“回來啦。”四黑子晃著他那塔一般的身子。“這天能熱死人……”

“坐屋裏歇歇——讓你嫂子做點飯……”

“吃罷了,吃罷了……”

四黑子挨近電扇一坐,沙發便塌落了許多。

“帳要的咋樣?”

“難要得很。這會兒該帳的是爺,要帳的是孫兒……”

“上邊明個兒來人看咱李寨,知道了不?”

“知道。我已安排人過去收拾,整理整理——要看就讓他們看一流的……”

老章將昨晚商量的意見重複了一遍。

“就得這樣弄,不這樣弄不中——誰想這樣?躲都躲不及,硬栽到你頭上,你不給他個好看中不?這會兒弄虛作假比‘大躍進’還厲害……”

“咱不是弄虛作假吧,兄弟?”

“孬好咱有‘真身’讓他們看……”

“唉,有些我們討厭的,正是有人需要的……”

“當個鄉官就是忙,也累得慌……”

“累就累在自己騙自己……”

“你聽說沒?老修沒來之前,一個人為當上鄉長,貸了二十萬往上送……”

“那人肚裏水有多深我能不清楚?”

“我就想了:他得多少年能還清?”

“從老百姓身上刮唄!”

“這還是個人不?叫我是老百姓,我當兔子剝了他!”

“人家能把‘兢兢業業’念成‘克克克克業業’,‘鞠躬盡瘁’念成‘鞠躬盡卒’,本事大不?”

四黑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直拍大腿。“我的娘哎,這不是個大活寶嘛!”

“笑話多著哩,庸得不能提,有損人家的形象。咱把咱的事做好,吃得香,睡得安,鬼不敲咱的門,你說是不,兄弟?”

“是的,是的,庸才奴才離開權力就不知咋活了……我得過去看看,清清垃圾,掛大門口的牌子得擦幹淨它。”

“兄弟,主要瞧你的了——有你在家,我心裏可踏實啦!”

送走了四黑子,老章上二樓辦公室。二樓最東頭帶裏間的就是他的辦公室。最西頭的是路鄉長的辦公室。兩人門對門,就是隔了個幾十米。老章還沒進辦公室,身後便跟上了幾個村組幹部。

“章書記,吸煙,吸煙……”

“不吸,不吸——喲,您的煙比我的還高級哩!”

“這不是來見你才拿盒好煙?”

那幾個人都趿拉著拖鞋,有的還挽著褲腿。其中一個頭上扣著一頂汗漬泛白的帽子。老章知道這人得過“鬼剃頭”,天再熱也得捂著。

“有啥事吧,說。”

那幾個人相互瞅瞅,眼光最後集中在帽子底下那張麵孔上。“你給章書記說說唄。”

“讓俺說?”那人清了清嗓子,把剛抽了幾口的煙往地下一扔,用腳尖踩滅。

“好啦,好啦,您別說了,我知道您肚裏的蛔蟲啥樣兒——是說公糧的事吧?我告訴您罷了,今年的公糧村組不能多加一斤一兩,誰犯了天條我召開群眾大會公開處理誰,讓你丟人丟到家門口!您的吃喝帳不能攤到老百姓身上。明白卡已發到戶,也叫司法局公證了,我拿法來治,對事不對人,看誰往槍口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