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啥也沒想,隻想為家鄉幹點事——你可知道,我是個冒牌貨不是真身……”
“老章哈哈地笑了。”你這個冒牌貨比真身還真身哩!”
按吃透的情況,鄉黨委撤了幾個村幹部的職,抓了幾個作害不淺的地痞村霸,退還了多收的錢糧,民怨頓落。老章來到李寨鄉月餘,村民自發送來三塊匾。其中一塊上書兩行大字——
路遇危難,挺身而出顯本色;
情係百姓,悠然見我公仆心。
老章看了,身上光冒汗。
“高看我了,高看我了……”
一冒汗,他就想弄點酒壓壓。他的酒量大,在縣酒廠曾喝過一斤半白酒不醉。可在鄉裏,他一滴酒不沾。他不喝,也不讓別人喝,規定上邊來人一律份飯伺候,除來談項目、來投資的可破例,但隻能在鄉食堂安排,還得叫人家喝暈喝醉喝痛快。這艱巨的任務自然由鄭祥來承擔。
鄭祥是個老喝家,一天三喝也沒事,這是多年練就的硬功夫。隻要一日不見酒,就好像還有什麼工作沒完成,臨睡前必倒半斤四兩的灌進肚裏,方能安然入睡。
他喝酒的技能堪稱一流,一般不用酒盅,使小碟或茶杯。一碟一兩許,他曾喝了三十二碟沒失本色,就是舌根兒硬了些。時間長了,明眼的人給他總結了五條:“一墩,二晃,三抖,四抹,五甩頭”。就是同人碰酒時,先在桌上墩墩,酒便跑出些;端起來口說先喝為敬手卻猛晃,又灑出些;往嘴裏送時一抖又掉出些;倒嘴裏頂多一半,再一抹嘴抹到掌心些;一甩頭,“噗”,所剩寥寥。酒場上他能掌握住火候,都是趁對方喝瓷了眼再打“暈雞”,屢屢得手,無數酒壇高手被他放倒。如果同躍進聯袂出場,更是所向無敵,讓人競顯醉態。
躍進曾心疼地問他:“丟恁多酒不是浪費麼?”
“浪費個啥?咱不能躺倒,那才叫浪費!”
老章來後,他酒場上表演的機會少多了,倒是他自個床底下存的酒被消耗不少,且沒丟一滴子。老章知道他有這專長,來人接待、安排食宿放手給他,竟辦得四麵淨八麵光。沒啥犒勞的,就讓老婆下兩碗手擀麵端上。
“這些天麵條子吃得鼻裏眼裏都是的……”
“胃缺酒是吧?”老章嘿嘿地笑了。“這麵條子你嫂子擀得不孬——酒喝多了傷身……”
“這咱能不清楚:趕到那時候,應當喝也不能喝……”
“好兄弟,還是你知道哥!”
男人們說話、談工作,老章的愛人就上一邊兒去。如若是女的,特別是路鄉長和老章商量事兒,她就站旁邊,倆眼睜得溜圓。老章向她使使眼色,她撇撇嘴隻當沒看見。看他倆坐一排沙發上越說越近乎,她便一腚坐在兩人中間。
“我們在談事,你弄殺哩?”老章惱得臉上起紅。
“您說您的,俺喝口茶還不中麼?”抓起老章的茶杯咕嘟咕嘟喝一氣。
“不礙事,不礙事。”小路硬著連笑。“嫂子渴了……”
“去,給我擀麵條子去!”
“擀就擀!”那女人看著地扭著上身出去。到門口回過頭問一句:“要好麵的、雜麵的?”
“雜麵的!”
老章對小路不自然地笑笑。“您嫂子就這脾味兒,心眼兒小……”
“我看嫂子不孬,賢妻良母型……”
“兄弟真會拿我開心……不過,越老情越重。你看她把我伺候得多滋潤!”
“老章的夥食確實不錯,頓頓不重樣。野菜嘉蔬、窩窩烙餅、麵條鹹湯、餃子包子等,都是就地取材。聞著小灶飄出的香味,幾個近人便掂著十個手指頭去幫夥,往往是做二茬方能滿足——小灶距鄉食堂的後門僅二十多米,腿一邁就到了。
洗衣做飯,看看電視,那女人更多的時間是等老章擠出空兒和她說說話,溫存一下——他和人家說得太多,說得太累,一倒床上便呼嚕大睡,讓他夜夜空等。白天好不容易捉住他的空兒,她就將門一關,自造一片清淨地。
“就咱倆了……”
“哦,就咱倆了……”
“看你剛才那個狠勁兒,又想打俺……”
“我真想打爛你的腚!”
“給,打吧,打吧!”
軟軟的身子緊貼著他,往裏間床上頂。他摟著那顫抖,節節後退。退著,就被埋進急促的呼吸中……
“這些天你也不動俺了……”
“你也看見了……”
“俺醜俺老,俺不夠味兒了……”
“生薑還是老的辣!”
“俺礙誰的事不?”
“瞎扯個啥!”
“你要是碰上個狐狸精迷住你咋辦?”
“我會降妖……”
“家裏捎信來,說咱娘犯病了,叫回去。你是回不了,俺過去照護她……您爺倆兒在食堂將就吧……咋,又哭了?”
“娘……”
那顆堅硬的頭紮到女人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