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子裏的樹二(2 / 3)

“還全縣先進呢,”鄭祥接了那半根哨棒的茬兒,續了個疙瘩。“要是先進,章書記在這次換屆時咋不往上提提?我說的是不,老大?”

“別說提拔了,我壓根沒想,想也白搭——那是上頭考慮的事兒……”

“你不想歸你不想,還有底下這幫人不就被壓住了?人家幹得咋樣,會說勤跑,這次不弄上個副縣級?縣裏咋不把點兒定在他原先當黨委書記的那個鄉?”

路鄉長笑了,笑出一抹燦爛。“老大哥,你真會開玩笑!”

“我說的是真的不?上邊光誇你老章能幹,需要你頂哪兒你都能頂得住,可一說提拔的事兒,就把你擱一邊兒了……”

“唉,說啥兒?咱是傻幹,光想叫老百姓富起來,財政強起來,對得住天地良心。要說跑官兒,我的條件也不孬,可一想到低眉下首地求一頂烏紗,就覺得自己不像個人,分文不值!”

“你是這樣想的,人家呢?”鄭祥的脖子鵝似的伸著,有些青筋在暴脹。“這會兒的事不跑能中不?不跑誰認識你,了解你?不認識你了解你咋用你?話又說回來,都像你似的,咱這兒不早富了?”

“咱不管人家,也管不住,先管住自家——我要是縣委書記市委書記,不幹事的、禍害老百姓的,非治趴下他不可!”

“你是理想主義者,踩的卻是現實主義的土地——咱該商量商量眼前這事咋辦……”路鄉長的哨棒又揮了兩下。

“是的,是的,兄弟。”章書記嘿嘿一笑。對自己的助手,不論男女、年長年少,他概用“兄弟”稱之。這等同於昵稱。

“叫我說,這一次弄漂亮些、紮眼些,別光務實,也務些虛……”鄭祥看看路鄉長,希望能得到什麼。

“這虛咋個務法?”章書記也將眼光移向那位女性。

“鄭書記說說唄。”路鄉長二傳手似的把那眼光送給鄭祥。

“他們不是要盆景麼?咱這黃河故道開發是一流的,養鹿場、甲魚場、蟹場、肉羊場和肉狗場已成規模,隻須把狗啦羊啦等統統集中到梅花鹿場一線,看個個把小時不成問題。盆景盆景,就得好好整修整修,要的就是造型——擺到盤子上讓他們看就是了……”鄭祥從容地從茶幾上拿起一包煙,抽出一支頓頓。“您說這樣辦中不?”

章書記頭歪著,定看著某個地方,一隻手在腳脖子上搓灰。

落地扇轉了。那是路鄉長的提示,她想讓章書記停止那不文雅的動作。有風吹著,不至於再搓其他部位了吧?

“就這個務虛法?”搓灰的手離開腳脖子,向茶幾上摸去。

一絲微笑在鄭祥的嘴角翹動。他知道這個當家的一旦要煙,就是下定決心的時候了。他慌忙將煙遞過去,掏出打火機,胳膊杠杆似的伸直。借著腰身的配合,抵達恰當的位置:嗤!點著了那支煙,他的手被輕拍了兩下。

有門!

“咱現在有多少頭鹿?”噴出第一口煙霧,章書記兩腳踩著濕鞋,坐直了。

“二百八十多頭……”

“原先不是二百四十來頭?”

“又下了四十左右……”

“是的,是的,鹿仔喜人得很……”路鄉長證人似的插言。

“肉狗有多少?”

“頭一批死了不少,第二批還差不多——有個百十頭吧……”

“狗太少……”

“我想了,老大,”鄭祥摸摸嘴,舌頭又舔了一下,好像即將出口的話會有味道,“各村能沒有幾條狗?二十二個村,一個村出五條,百十條不就出來了?事過去後再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