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懸一線
之前我說過我當時做的工作是架高壓電塔吧，我起先幾年都做這個的。可能是因為我比較
穩吧，包工頭喜歡找我，同事也喜歡與我共事，基本上沒出過什麼問題。我就靠做這個，供女
兒上了大學。當時女兒考上了大學，我還說在家擺幾桌的，可惜她一臉嫌棄的說，“考得這麼
差，算了哦。”
女兒隻考上了三本，她自己是覺得很丟臉的，也不願意人家討論她的學曆之類的。不過，
隻要考上就好，她是繼小弟之後，我們家的有一個大學生，就是砸鍋賣鐵，我也想把她供出來
呀。雖然女兒不說，其實我也了解，她在之前並沒有自己的目標，隻是出於心裏的叛逆，才會
覺得我給予她的都是壓力，再加上我實在是沒跟她溝通好呀，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單方麵的
想要她達到我定的標準。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在我不再逼迫她的時候，寶貝自己就明白了自
己的追求，對此，我真不知道是成功還是失敗，應該高興還是傷心。
且不說這些了，事情是發生在女兒進入大學之後，我送她去了學校之後，又背上行囊，跟
著工隊去了貴州山區，當然還是架高壓線。
我已經不記得具體是什麼時候了，好像是女兒入學的第二年冬天，我們還是照往常一樣上
工，那天出門的時候右眼就一個勁兒的跳，我們那有句話就是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我總感覺有點心慌，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老實說，我是不怎麼想上工的了，幹我們
這行的總是有些忌諱什麼的，但是當時已經連續下了近一個月的雨了，我怎麼能不上工呢？
就這樣擔驚受怕的，上午好不容易過去了，也沒發生什麼事，我放心了不少，也以為自己
是多想了。下午仍舊照常上工，感覺好多了，沒有上午那樣幾近窒息的感覺。
“嘩……”傍晚收工的時候，我站在塔下整理工具，塔上重三四千斤的部件就這樣照著我
的頭頂落了下來，帶動著風也發出駭人的聲音。我當時很想逃離那個死亡之地的，真的很想逃
，我的頭腦中隻有這個念頭，可惜，當死亡臨近的時候，腦中剩下的理智，身體剩下的能量，
已經不夠使我擺脫死神的追捕了。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它掉下來，扛著泰山般重的恐懼，在
心裏對家人做著最後的告別。
“砰……鐺……”部件在距我一米的地方停下來了，吊車拖住它了，另一端搭在了塔上，
我連忙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那個鬼地方。周圍的工友也在這重重的撞擊聲中清醒了過來，眼中是
劫後餘生的慶幸，老趙和小張（當時關係比較好的同事）趕緊過來扶著我。
回去的時候，是老趙背我的，我實在……沒有力氣再挪動一步，即便現在想起來，還是後
怕萬分。回去之後，我們就決定罷工了，當死亡曾經如此近距離的逼近，誰還會那麼自然的站
在塔下，爬上塔去呢？來這裏的，誰的背上都背著一個家，溫馨又沉重。大家都坐在農舍裏，
狠命的抽煙，仿佛要將當時的恐懼隨著噴出的煙一起帶走一般。我回去之後，還是覺得很無力
，躺在床鋪上，開始打電話，給兒子打（他當時已經在外麵工作了，初中畢業就輟學了，除了
他成績不好的原因，妻子也是一大因素，她總是說，學不好就不要浪費錢。我想，兒子也是因
為受不了吧。雖然我叫他考慮好，但在某種程度上說，我也是默認了他的輟學。不然，我因該
會逼他的吧。），接著我又給妻子女兒，還有一些關係好的朋友打電話。女兒說，“早知道，
我就不填誌願了。”“放屁！”我憤怒的吼她，“正因為難，你才更要堅持呀。我隻是想要你
知道苦，更努力變甜，更珍惜美好。”這句話我沒有說。現在想想，當時的我就像是要說遺囑
一樣。不過，誰又能抗拒死亡的恐懼呢？如今我已經六十多歲了，酸甜苦辣也已經嚐遍了，卻
也不能倘然的說，就是明天死也沒所謂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