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話短說,這樣的事情持續不斷地發生著,有時候間隔時間長一些,有時候則短一些。就這樣春去冬來,冬去春來。我丈夫天性樸實率真,他覺察不出什麼原因,隻是說——“這孩子身體不舒服。我們必須帶她到國外住上一兩個月。她需要新鮮空氣和美麗的風景。”孩子們則是明眼人,他們對發在他們身上的脾氣總是很敏感。你若衝他們發了一通脾氣,言辭尖利了一些,那麼你可要花上個把月的時間煞費苦心地安撫他們,直到他們再次願意與你交心。喬治第一個泄露了秘密。“多蘿西的情緒又低落了,媽媽,我希望她不要再這樣下去了!”埃爾西也在房間裏,她繼承了他父親的急脾氣。“你這調皮的、忘恩負義的家夥!你怎麼能那樣說多蘿西?她昨天可是整個上午都在為你的小船製作布帆啊!”“我知道,”喬治說道,語氣稍稍平靜下來,“可是,她今天幹嘛生悶氣呢?昨天我們都很喜歡她,我發誓今天我也一樣想要喜歡她的!”麵具終於揭開了,現在甚至連孩子們都能夠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勁,我感覺得到擺在我麵前的任務不能夠再拖延下去了。自從多蘿西第一次暴露出情緒的低落以來,我心裏就一直懷著深重的擔心。現在我想必須要采取措施了,而且要振奮起來去麵對一個艱巨的任務。但我不能夠單獨采取行動,我必須將我的心事告訴給我的丈夫,這再糟糕不過了。“喬治,你怎麼解釋多蘿西惡劣的情緒?”“哎呀,親愛的,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孩子是身體不舒服,需要調整和變化。我們會沿著萊茵河作一次短暫的旅行,天氣好的時候,興許我們會去瑞士。我要向她展示美好的事物,到時候她會再次擁有燦爛的笑容。這樣做是值得的!”“我懷疑不是她的健康出了問題,你回想一下,在兩次情緒低落之間,她是多麼健康快樂啊。”“那麼原因是什麼呢?你認為她根本沒有在戀愛,不是嗎?”“根本不可能,她的心靈根本沒有被觸動,她最深切的愛仍然是對家庭的愛。”我丈夫抽了抽鼻子,說道:“造物主保佑這可憐的孩子!在我心裏,我所能想到的就是希望她一直幸福。你是怎麼想的呢?我了解你已經探尋到最深處的秘密了。女人的眼睛可以看穿石壁,這是真理!”“我們所謂的‘身體不適’每一次來襲,一直就是一種情緒的低潮,它有時候持續幾天,有時候持續一個多星期,突然間就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它爆發時那樣不可捉摸。”我丈夫的臉頓時嚴肅起來,顯現出一絲不快,他還從沒在我麵前流露出那樣的表情。
我感到和他之間有一種疏離,我們兩人長久以來合為一體,但現在我們倆好像又是兩個人了。“撫育孩子對於母親來講是一項特別的責任。你怎麼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我丈夫儼然已經成為我的審判官。他沒有留意到我也已身體虛弱,心煩意亂,我依舊站立著,卻幾乎不能夠支撐。更糟糕的事情就要降臨,我該怎麼樣來麵對?“多蘿西憑什麼就該得到大家的怨恨?”他說道,用一種與先前同樣冰冷的、批判的口吻。“我們可能感受到怨恨,我們可能心懷抱怨,讓這樣的情緒像一片烏雲般懸浮在我們和所有深愛的人之間,沒有任何充足的理由,沒有任何原因。直到她那低落的情緒消逝的時候,我們才再次看清自己!”我的聲音聽起來很怪異,它在我自己的耳朵裏回蕩。我靠著椅子的後背來支撐身體,但並沒有要昏倒在地,我對剛才我丈夫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極度清醒。他用驚異的目光看著我,有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急切,看上去我不像是附屬於他的,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看上去,你對那樣的心態很熟悉。我本該判定這樣的心態是信奉基督教的婦女所不該擁有的。”“哦,先生,你不覺得你在傷害我嗎?我經曆這樣的痛苦並非一無所得。我的確知道它意味著什麼。如果我們可憐的孩子多蘿西痛苦,那全是我的錯!她的天性完美,隻是我遺傳給了她一些惡習。”喬治被感動了。他用臂膀摟著我,安慰我。幾天之後,如果發現我頭發新添了第一縷白發,我不會感到驚訝的。如果時光倒流,我想我將不能夠承受。“哦,夫人,我明白了。一直以來你是對自己無比殘酷的,而不是對我們的女兒。親愛的,原諒我吧,一時間我沒能夠理解你。男人們是愚蠢遲鈍的。我想你正在把你自己(也包括我)置於所有這些痛苦之中,以為藉此將會有所收獲。如果真的有一個解決辦法的話,我想你一定想到了克服困難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