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夢<二>(2 / 3)

回到寢室,韓天琦再次鋪開信紙:

顏:你好!

幾次拿出信紙卻不敢塗鴉,對不起,原諒我,原諒我這段時間的冷漠。

顏,我要對你說一件事,不管你會有什麼反映,但是對不起!在這裏我一定要說。顏:你知道嗎?在我的心裏,你就是我理想中的人生伴侶,坦白的說,我愛你。從一開始,從第一次看到你眼神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你。喜歡你的那份沉默;喜歡你的成熟與深邃,但我不敢告訴你。也許是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但又我怕失去你。對這段感情,我一直深藏在心底。但我知道,也許你有心中的冰魚兒,以此,我覺得愛上你,我的心中就如同負上一個巨大的岩石,壓的我好累。搞得你也很疲憊。顏,現在我不祈求什麼,隻願你能讓我依然默默的靠近你,靜靜的愛你;隻求能在我失意的時候給我一絲溫暖,在我受傷的時候給我一絲撫慰。顏,祝福你,但不管是在天涯海角,也不管世事如何變遷,你都是我心中的顏。

天琦筆

她在寫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眼睛一閉,一滴淚水落在信紙上濺開了。如一朵小白花。第二天放學,韓天琦和童顏相覷了一下,都沒有離開坐位。

“韓天琦,放學了,這幾天你是不是發燒被燒糊塗了,走吧。”盧鬱拽了拽了韓天琦。

“哦,我還有筆記沒有抄完,等一下再回去,你先走吧。”韓天琦雙手在桌兜裏摸了起來,盧鬱背起了淡黃色的小書包,嘰裏咕嚕的走了。偌大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童顏轉身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遞給韓天琦。沒有說話。韓天琦驚奇的接過信,然後也從書包裏拿出昨天晚上寫的信,遞給了童顏。

韓天琦收拾好書包正準備離開,童顏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天琦,看完信,咱倆再談談可以嗎?看你這幾天憔悴了許多。”韓天琦小心的拿出信,淚又湧向眼眶:

天琦,謝謝你一直以來給我的幫助。但我要跟你說,友誼和愛情都是人生旅途中寂寞心靈的伴侶。友誼醇如茶,愛情濃如酒,好茶清香解渴,好酒芳醇醉人,人的一生能有機會結識幾個知己是難得的幸運,茶可以多嚐無礙,而酒隻有細細的斟酌,也許隻有在心中醞釀珍藏的美酒可以淺斟細酌,可以深情款款,慢慢的品嚐。天琦,我非常珍惜你我的友誼,但我不能與你一樣愛你,對不起,我辜負了你,剛才在收音機裏我一聽便知道是你。天琦:你太傻了,珍重自己。

……

昨天晚上韓天琦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相伴雨季》也是童顏的最愛,他把信疊好放在書包裏,童顏咬了咬嘴唇:“天琦,對不起,能理解我嗎?”

韓天琦鎮定的看著窗外好久:“不說了,出去走走可以吧?”她站起來背上書包。

“你很喜歡楊文豔嗎?”

“也許吧。”

“談得上愛她嗎?”童顏微微的點了點頭,韓天琦沒有再說話。

“天琦,我……”

“你不要再說了,也不需向我道歉什麼。”韓天琦把一隻手掌貼在童顏的嘴邊。“童顏,告訴我,你有過發自內心的喜歡我嗎?”

童顏激情地伸出雙手搭在韓天琦的雙肩上:“天琦,我承認我喜歡過你,而且現在也是,將來還是也並不是普通的那種喜歡。但我也不能將這種喜歡升華為愛,天琦,相信我。

“謝謝你,有這些就足夠了。童顏,我可以叫你一聲大哥嗎?”韓天琦一頭撲倒在童顏的懷裏,抽噎著。

童顏一手撫摸著韓天琦的頭發說:“別哭了,天琦,隻要你願意,我們依然可以永遠在一起。”是的,除此之外,童顏還能說什麼呢?對於韓天琦來說,他對她隻有滿懷的愧疚與欠缺。在這無山無水的繁華的街道上,大山的男兒依然保留著大山的深沉與執著,海的女兒依然繼承著大海的憂鬱,就這樣靜靜地呼應著,關照著。

時至陽春三月,陽光總是和媚而暖暖的烘照著大地,到逸河公園裏散心的人也變多了。有年近古稀的老人,有四五歲的孩童,有年輕的夫婦,也有熱戀中的少男少女。他們或是成群的盤坐閑聊,或是貼身而臥,享受著溫暖的陽光,感受著濃濃的愛意。童顏再次來到這片天空,躺在一塊草坪上,雙手枕著頭,緊閉著眼睛,感受著微風的輕拂,體味著大地的擁抱。這樣的季節他是第一次逗留在這個城市。心裏的鬱悶和煩躁時刻傾注著這個都市的生活,感覺中,這裏除了高高聳立的樓房,車水馬輪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便是一片死寂,這裏他感覺不到季節的律動,在這裏,他感覺到自己陷入了一種感情迷亂的世界。是的,閉上眼睛,想著冰魚兒,卻又浮動著韓天琦那憔悴的臉。韓天琦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她找不出一點自己不愛她的理由,但他卻不能。盡管這對韓天琦來說是一個傷害,是一種摧殘。楊文豔,他也找不出一點愛她的理由,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是冰魚兒嗎?難道僅僅因為一個共同的愛好嗎?可他的心卻莫名其妙的跟著她走,被她所牽引著,難道這就是人生的鬧劇,再次踏入人生的沼澤地,他想到了母親,想到了父親。也許隻是想想罷了,因為有些事目前他還不敢啟齒

在這一段時間裏,韓天琦都是獨來獨往,也很少與人講話。書是她唯一的伴侶,也是她的精神食糧,她也經常拿出童顏的信,一個人默默的呆上一陣子。咚咚咚,門外一陣急促的敲們聲驚醒了韓天琦,還沒等到她開門,盧鬱手裏拿著一張電影票,衝了進來,硬拉硬拽著把韓天琦拖上了路。在電影院門口,她們看見了賀文彬,看著盧鬱和賀文彬兩人擠眉弄眼的。韓天琦一下子明白了。她想臨陣退縮,因為她不想跟這個富家子弟在一起,她會感到渾身不舒服的。但天琦她畢竟是個善良的女孩,她不想讓盧鬱下不了台,也不想讓大家尷尬,極不情願的跟隨著他兩走進了電影院,兩部悲情的愛情劇讓韓天琦一下午心都是懸著的,她涕淚劇情,涕淚人生,直到走出劇院看到漸晚的天色,她才深深的舒了一口氣,剛才的一切就如同做了一個夢。

“是不是到外麵舒散舒散?”賀文彬說。

韓天琦點了點頭,此時她也不想回去,也許她不想在狹小的空間裏獨自盤點著自己的傷感。三個人聊了一陣子,韓天琦便很少言語。是啊,在無聊粗俗的話語之中,她寧願保持沉默,她的條件不具備她加入到那些話題之中,談家庭?談感情?談喜好?也許這一切都是她的弱點,在這些麵前,她是自卑的。真的。她想到了童顏,想到了和他在一起,因為跟他在一起,他的話題從不偏激,感覺是兩個脆弱的心碰在一起。在他麵前,她喜歡發言,她敢發言。沒有世俗的顧忌,不怕被他看穿自己的心理;不怕被他用世俗的眼光來恥笑。生活,人生,文學。他說她聽,她聽他說。兩個人的世界如同人間天堂。韓天琦有點自嘲的笑了笑,可現在他的冰魚兒出現了。在他的身邊,也成了他們之間的隔膜,她心中又掠過一聲可敬可親的稱呼:大哥。她抬起頭,用手向後捋了捋頭發,搖了搖頭。她看到前麵的路口隻有賀文彬一個人站在那裏。

“你剛才在想什麼?我們叫你也不回答。”

“哦,是嗎,那不好意思。怎麼就你一個呀?盧鬱呢?”

“她說有事先回去了,我就在這裏等你。”

“哦,不用了,你自己也先回去吧,今晚夜色還不錯,我想再看看。”

“那我就陪你一道。”

“賀文彬,不用了,真的。”

“沒事,反正我回去也無聊。”

“哦,那就隨便你吧!”

他們就這樣並排在路上走。賀文彬時不時的把頭溜過去看著對麵的東西,也順便看著韓天琦。每看一眼,他的心裏都一陣緊張,一陣激動。他也不時的打破沉默的尷尬,問韓天琦喜歡些什麼,或要不要吃點什麼等借景發話。而韓天琦不是點點頭就是“不用了”。

韓天琦,她不喜歡用別人的錢,也不願接受無償的饋贈,尤其是和男同學在一起。在她眼裏,生活中,女人不是花,男人也不是護花使者。就如她和童顏在一起,並不刻意誰去掏錢買東西,無拘無束。她喜歡這種交流方式,更貼近,也更親熱。賀文彬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她就開始感到反感,甚至厭惡。但她又不好意思把他從她身邊趕走,畢竟他也是一番好意。賀文彬忽然對她說:“你先在這裏等一下,我一會就過來。”邊說邊向前跑去。一拐彎就消失了。

韓天琦也不知道他要搞什麼,隻感覺到他不在,自己渾身就像卸了重擔似的,輕鬆了許多,她慢慢的把腳步移到了路口,這時賀文彬也興高采烈的往這邊走來了,他顯然看見了天琦,便提步小跑過來。韓天琦停下來看著他,問他剛才什麼事。賀文彬笑嘻嘻的把兩隻手藏在背後朝她靠近了一點。

“天琦,咱們到那邊石凳上坐坐好嗎?”

“我不想過去。”

“我有句話要對你說,給個麵子好嗎?”

“什麼話?為什麼在這裏不能說?”

賀文彬四處看了看,搖搖頭說:“還是去那邊坐一會吧。”賀文彬從背後伸出一隻手,指了指一條人煙稀少的街道。

“那好吧。”韓天琦想了好久才說。

他們在路邊一個長凳上坐下了。

“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吧”韓天琦說。

“天琦,一生一世——我”賀文彬忽然抬頭看了看韓天琦,停住了,韓天琦已有點知覺了,她的心又跳起來了,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韓天琦不催促,她等待著,也許是幸運的,也許是不幸的。

“天琦,一生一世我——我”賀文彬從背後伸出另一隻手,在西服的袖子裏掏出一支豔紅的玫瑰遞到韓天琦的麵前:“天琦:我很喜歡你,真的。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做我女朋友好嗎?”韓天琦在剛才的幾秒鍾內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調好了心態,但對這支玫瑰,對這突如其來的行動還是慌了神。她不敢看著賀文彬,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支該死的玫瑰,她雙手撐在膝蓋上,托著腮,睜著眼睛卻目無一切。

“天琦,接受我吧?我是真的很愛你。”賀文彬用肘子碰了碰韓天琦。

“文彬,我不適合你。因為我從沒想過喜歡你,更不說愛了,我們隻是朋友,我們做點好事,讓這支可憐的玫瑰自由吧。收回這些話,或許它們會有更好的主人。”韓天琦猛的站起身來。“我想回去了。”

“好,我可以讓你有一個愛我的理由,我可以等。天琦:我不會放棄對你的追求。因為這些話隻有你一個主人。”賀文彬也站起來。

“那好,我等著你那個能讓我愛你的理由。”韓天琦笑了笑,忿忿的說。

賀文彬把花一把捏在手裏,然後拋向空中,他的心在狂亂的跳著,鮮血頓時全部湧向臉部,把臉漲的又熱又紅。“天琦,那今天……?”

“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今天沒有什麼,你也沒有錯。”韓天琦一轉身就走了。

今天晚上,韓天琦確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沒有生氣。因為她知道愛是無罪的,她也犯不著為他生氣。回到自己的寢室,她翻開日記本,習慣的看了看對麵的寢室。然後在日記本裏寫下了歐陽修的一首詞——《南鄉子》

雨後斜陽,細細風來細細看,風定平波花映水,休藏。照出輕盈半麵妝。路隔秋江,蓮子深深隱翠房。意在蓮心無問處,難忘,累溢紅腮不記行。

這一學期以來,她每天都寫日記,但卻很少是記事的,就譬如今天看電影的事吧。她也隻字未提。日記卻多在抒情,文字都是寄寓所思所感,也摘抄,反正每天都要寫上那麼一頁。其實,與其說是日記,不如冠之以思緒錄更為確切。是的,年輕的學生時代除了突發出對人生的感悟和情感上寄托的思念與牽掛的詞句之外,也便是另人生厭的書本了,能記載些什麼事呢?韓天琦寫完之後,又仔細看了一遍,便上床睡去。

太陽天天在天地間輪回著,露出燦爛的笑臉。大地在春的呼喚下也複蘇了。人們也換上了單薄的春裝。童顏打開箱子,翻弄著衣服,在翻弄中他的手落在了那一條乳百色的圍巾上,眼睛死死地盯著它。那條毛巾到現在還能聞到一股少女那特有的芳香。童顏的鼻子酸酸的,這是他有生以來唯一的一條圍巾。他無比的珍惜與愛護,但他卻很少戴著它,他想起了韓天琦,他最愛的朋友,現在他們好像疏遠了,不再頻繁的聊天談心,也不再在一起嬉鬧與人群之中。激情的歲月之後,他感到無比的寂寞,也感到了孤獨的可怕。此刻,他也無法用筆墨來排除心中的孤獨。沒有生活的激情與感情的滋養。表現於字麵上的文字如同沒有枝葉而即將枯竭的樹幹。他的生活單調無聊得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窒息,他不再渴望孤獨中那片孤獨的靈感,喜歡熱鬧,喜歡朋友,喜歡心與心的交流。但他不敢找天琦,他已經傷害了她。不能再無端地去擾亂她,或許他還可以找另外一個人。是的,也許他真的應該行動了,時間的考驗是無窮的,他不必再顧及到什麼情緒不能自控。這段時間已經證明了一切。童顏快速地收拾好箱子,撥通了楊文豔的電話。

幾分鍾後,他們便坐在芙蓉苑水池邊上。芙蓉苑是一個居民區裏的休閑遊樂場所,離他們的學校不遠。經濟管理學院的學生在傍晚的時分經常到這裏來坐坐聊聊。也有一對對戀人在裏麵的打情罵俏地親熱,也有獨自坐在人少的地方聽音樂的。童顏轉過頭看看旁邊的楊文豔,在以前的坐的那個位置上的是韓天琦,而今天……。真是燈紅草綠水常在,不是去年人。不想也罷,也許明天,他將永遠隻能把這段回憶埋藏在心底。因為沒有機會再從來一次了。

“童顏: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隻是在寢室裏呆著無聊,想找你出來聊聊天,行嗎?”

“哦,沒事的,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童顏在楊文豔的麵前真的不知該如何開口。不知楊文豔對他的表白會作出什麼樣的反映。半天,他才慢慢地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文豔,你可以陪我走一段路嗎?”童顏不敢抬頭,隻是一溜眼看了一下楊文豔。

“可以呀!你說那要從那裏走起呢?”楊文豔回答得很幹脆。

“文豔,我說的是人生之路。”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陪你走到天涯海角。因為我們是朋友。”

“我們能不能把這份友誼升華呢?文豔,我——我喜歡你,我要施於你我全部的愛。一生!”童顏一口氣說完了這幾個月以來一直沉悶和積壓在心裏的話。他現在望著身邊的女孩。等待著,等待著心中冰魚兒的到來。溶入到他的生活當中去,他的目光是那樣的期盼和虔誠。

“童顏,不要說了,不要這樣說。我承受不了。”楊文豔把雙腿也提了上來,用雙手捂著頭,趴在雙膝上,有點要抽噎的味道。“韓天琦才是你感情最好的歸宿。而且我知道她很需要你。”

“可我……”

“你不要跟我說她已經是你的小妹了。她是在欺騙自己,她也是我的朋友,我理解她。我不能接受你,我會負疚的。顏,你不要逼我,我們還是朋友。”楊文豔邊說著話,眼前邊閃動著那天的那一幕。

“可……”

“顏,對不起,我有點累了。我看……”楊文豔站起來,拉了拉童顏的手,童顏又如同跌進了萬丈深淵。他昏昏沉沉地跟著楊文豔來到了學校。楊文豔把他送到男生公寓門口,自己才轉身跑回自己的宿舍。

失望在預料之外誕生了,他回頭看了看校園裏麵路燈那微弱的燈光。他又轉身又走了出來,他想一個人靜一會兒,他買了一瓶酒,盤腿坐在學校操場一角的草地上喝起來。今夜的天空比較完美,月光皓潔,星光閃閃,幾口酒下去之後,摸摸有點暈的頭。自己似乎更清醒了,又似乎更糊塗,他腦中即刻閃過了一個問題:楊文豔怎麼會知道他跟韓天琦之間那麼多事情?他們幾個人雖然都是最要好的朋友,可大家聚在一起聊私事的卻很少。甚至是除了吃飯之外也根本就沒怎麼相聚。童顏的心開始謫詁了,他喝完了最後一口酒,便在草地上躺了起來。

夜空像一幅畫,平靜而優美,像一首詩,細膩而又朦朧。是她?是她說的?不可能,不可能。童顏努力地閉上眼睛。想忘掉這個想法。他不能接受這個想法的現實。但挖盡心思卻找不出一點能為她開脫的理由,如果她真是這樣的人,那童顏的希望隻有百分之零,童顏的心裏亂糟糟的,像一團亂麻。他微晃著身子站起來,用力砸碎了酒瓶。緩緩地走回了公寓。坐了一會兒,田思華也從外麵回來了。

“你喝酒了,有這種美差也不喊兄弟我。”

童苦笑了一聲,搖搖頭:“你幹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