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夢<一>(2 / 3)

“對不起,也許我就是塊木頭,你想說什麼就說吧?”童顏還是冷冰冰的。

韓天琦本來以為經過剛才那一番激動的話使他回過頭來道歉,卻沒想道……

“那好吧,晚上六點,去不去隨你,哼!簡直是不可理喻。”韓天琦甩下了最後一句話便不再說話,隻有盧鬱在看著韓天琦抿著嘴偷偷地笑。韓天琦扒在桌子上白了盧鬱一眼“幸災落禍”。

盧鬱看了看童顏,又看了看韓天琦說“真是的,自討苦吃。”

“哎哎,盧鬱,如果他今晚出來你可要陪我哦,我一個人肯定應付不了他。”

“是嗎,那可要看本小姐晚上的心情囉!”

“求你了,盧小姐,好大姐,完了我請你吃飯。”韓天琦搖著盧鬱的肩。

“好了好了,留著晚上在他那撒嬌去吧。晚上再說。不過說真地,你敢肯定他今晚一定會出來?”盧鬱又補充道。

“我想會的。”韓天琦自信地笑著說。

放學了,回到宿舍的童顏心裏有些矛盾了,他覺得自己今天做的實在是太無情了。但他一想起劉文和前鵬,心底就會泛起一絲苦澀。他們三人曾經是多麼要好的朋友啊,一起吃飯,玩,一起拎著書本去吳老師讓出來給他學習的書房學習。晚上,是啊,晚上怎麼辦呢?童顏一頭倒在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五點五十五分,童顏走出了宿舍。今年的秋天來得早,仲秋的風夾著一絲冬的寒氣侵襲著大地,在濃濃的暮色中,童顏看到在學校大門口站著兩個女孩。風搖亂了頭上的長發,吹紅了豐潤的臉蛋。童顏一路小跑過去:“對不起,我遲到了,讓你們久等了。”

“你還知道……”韓天琦輕輕地拽了一下盧鬱搶著說道:“哦,不,是我們來提前了。”

童顏留意了一下這個女孩,隻感覺是保留著一種傳統女性的賢淑、溫柔,而並非是一種現代都市女人的風情。也許這是他第一次正麵接近這個女孩,他感覺她話語的輕柔,秋波的明淨,都牽引著他的心,令他心神不定。

韓天琦在不經意間與他目光相觸時,渾身不由自主地一陣發熱,感覺到他的目光是那樣的深邃,似乎還隱藏著一種無盡的憂鬱。

指針在鍾麵上悄然滑過,感覺也迅速地返回到現實當中。童顏看著旁邊的那位女孩說:“你,是叫盧鬱吧?抱歉,雖然入學這麼久,可我還不是很清楚。”

“現在清楚了吧,那不就行了。”不過盧鬱感覺這對他這種人來說也是很正常的事。

“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嗎?”童顏扭過身子,問韓天琦。

“其實也沒有什麼事,都同學這麼長時間了,想找你出來隨便聊聊天,有空嗎?”韓天琦把手插進了牛仔褲的口袋裏。

“哦,我也沒有什麼事,那——那我們找個比較靜一點的地方吧。因為我這個人一向都比較喜歡靜,你們呢?”

“那我們就去‘清風園’坐坐,那裏環境還比較好。”盧鬱插話說。

“童顏,今天約你出來僅僅隻是聊聊天而已,沒——沒有什麼別的。”

“哦,我知道。我也想為今天事向你道歉呢。”

“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說了。童顏,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吧”。

“像你這樣地生活是不是覺得有些無聊孤獨呢?”

童顏看了一下韓天琦,沒有說話。

“哦,你別誤會,我隻是覺得你應該改變一下自己的生活圈子,因為我們年輕。”

“謝謝你。有時,我覺得生活得很孤獨,但有時卻又向往這種獨處的情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但……”

“咦?那不是田思華嗎?”盧鬱拍拍韓天琦的肩,打斷了童顏。

“喂!田——思——華”盧鬱低聲地一字一頓地喊道。

“怎麼,你認識田思華?”童顏問。

“嗯,是老鄉,你也認識?”

“他就睡在我上鋪。”

“哦,原來如此,不過那更好,不用我介紹了,省些力氣。”

“咳,童顏,你怎也在呀?”田思華一走過來就一把摟住童顏的肩膀。

“是呀。你幹什麼去呢?”

“閑得無聊,就隨便出來逛逛。哎!老婆,喊我有事呀?”

“誰是你老婆?臭美。沒事,找你陪陪我。不行嗎?”

“哦,那就ok了。”

在都市的霓虹燈下,盧鬱和田思華嘻嘻鬧鬧,韓天琦和童顏則沉穩地漫步與人群之中。

“童顏,你覺得生活是怎樣子的。”

“我倒覺得也沒有什麼,很淡,但我在生活中卻喜歡‘自我’。韓天琦,你應該也是一個比較憂鬱善感的女孩。”童顏停下了腳步。看著韓天琦。

“是嗎?也許吧,你怎麼會這樣說呢?”韓天琦剛一抬頭就觸及到了童顏的眼光,即刻又低頭避開了。韓天琦完全沒有出乎自己的意料,她不敢正視他的眼神。

“但你平時卻並不是這樣的。”沉默了片刻之後,童顏又開口了。

“也許這就是現實吧。”她注意過我?韓天琦想,也許在她的看來,被童顏注意過的女孩都是比較幸運的吧。

“是啊,這就是追求夢想的人的悲哀。”

“為什麼?”韓天琦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步。

“因為無法展現出一個真正的自我,是一種虛偽淹沒了真實。”

“你應該去學哲學或者是心理學而不是計算機。”

“是嗎?但我卻偏偏注重文學素質的修養。”童顏笑了笑。

“也好,你會是一個成功的人,別忘了,我會永遠支持你。”

“謝謝!”

韓天琦抬起手腕看看表,不覺已經十點半了,她站住了“童顏,和你聊天是我有生以來最受益的,我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這麼別致細微地聊過,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知己吧。”

“是嗎?“童顏微微一笑。”我也感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細膩。”

“快十一點了,我想我們該回去了。”

“這麼快?那我去叫思華。”

“一道去吧!”他倆又一次對視,兩人都帶著一種和善的微笑,這是童顏到這裏來第一次從內心發出來的真誠與欣慰。這也是韓天琦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容……

他們這一次交流的時間不長,但也不短,回到室舍。童顏感到了有史以來的興奮,因為在這裏,他找到了一個釋放心靈的空間,找到了一個可以超越時空和世俗的直白與坦誠,或許是最高尚的友誼,或許是超越友誼的知己吧。

也許罷。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曆的豐富,對人生都有各種不同的追求,但最敏感也許莫過於情感了,從兒時的夥伴,到同學,朋友,童顏也有所渴望,有所追求,但都隻能沉迷於現實的無聊與無奈之中,人雲亦雲,隨聲附和。在性格與生活當中,他一直在逃避,也一直在追尋,因而他喜歡在孤獨中尋求一份寧靜,厭棄鬧市中的平淡。在他的心裏,自己與靈魂的對白是最崇高,最真實的。與大自然的相融相愛才是生活中最高的享受。是的,如果確立靈魂和孤獨中的寧靜是人生中的知己或者說紅顏,那麼自然便是他相伴一生的最完美的愛人。童顏探出頭看看早已風過的平靜的夜空。日記本,今夜,又將與他徹夜長談。

熄燈之後,經濟管理學院的一切都歸屬於平靜,唯有兩個宿舍裏還有兩點微弱的燭光在跳動。而且是在對麵。

韓天琦看著跳動的燭光:他很現實,很真,而且愛做夢,否則他不會句句說破她的心理,那麼深沉卻又那麼可愛。她輕輕地吹滅蠟燭,帶著微笑,伴著夜蟲的鳴叫入睡了,很香,很甜……

相識相交的刻意性雖然說沒有偶然懈逅的傳奇,卻也給了他們一種極大的快樂。青春需要友誼的點綴,人生需要知己的相伴。韓天琦,如花聰穎的女孩,也逐漸刻露出純情與善感的本性,開始了自己的精神生活。不再處於人前歡笑人後哀傷的尷尬與苦楚之中,因為童顏。她能在他麵前展露一切,心在一點一點地起著微妙的變化。

季節在時空中輪回著,秋霜也染白了北國的都城,生命都喪失了春的激情,夏的火熱。經濟管理學院也顯得格外地空寂,但0201班的教室裏此刻卻鬧開了。隻見盧鬱手上揚著一封信,進門就大聲喊著:“童顏,什麼時候給雜誌社投稿了?也不讓我們這班朋友先目睹一下?”

童顏先隻是笑笑,接過《文苑》雜誌社的信後,他感動不已。他興奮地的用顫抖的手拆開信。在圍觀的同學的讚歎聲中他還沒有看完雜誌社寫來的通知書,盧鬱就一把搶過了新一期的《文苑》雜誌的樣刊,在親情樹的欄目下找到了童顏的那篇《愛在七月七》。

童顏和他的這篇文章被整整宣揚了一天,但還餘音未絕。他也因此從經濟管理學院一個無名的小卒變成了院係裏麵知名的人物。這裏我們也不得不感歎人性的可愛之極,人言的可畏。他如同股市上一支錚錚日上的股票。他從容也無奈地走進了這個圈子,在同學與朋友們的擁簇中,他戴上了精致的花環。

星期六的上午,八點多了,童顏還在夢中纏綿,一陣急促的電話聲震得他心煩意亂。摸起電話有氣無力地說:“請問找誰?”

“是童顏嗎?還沒起床呀,我是韓天琦。”

“是你啊!”童顏猛地睜開睡眼“找我有事嗎?”

“你……你今天有事嗎?”

“也沒什麼事,準備繼續在床上陪周公聊聊天呢?你呢?”

“哎,今天天氣這麼好,陪周公不是浪費嗎,我也沒什麼事,準備和你一起出去走走,可以嗎?”

“好哇,那待會兒樓下見。”

“對了,童顏,順便帶上你那篇發表的文章,我想再深深的體味一下。行嗎?”

“哦,行。再見!”

“再見”

掛上電話,童顏匆匆地嗽洗完畢便火速趕到公寓門口,門前的籃球架下已經有一個人在不時地向樓上看。

“天琦,怎麼來這麼樣早,凍了吧。”

“沒有,我也是剛剛才下來的。”

“你想去哪裏?”

“隨便你了。”

“好,那咱們就去清綠相映的逸河公園。ok?”

“ok”

逸河公園是省城一個免費的公園,是一條河在城中心的著落點。這裏的水清清澹澹,幾乎沒有汙染。河的兩岸是遊人玩耍休憩的場所,有閣樓,長亭,假山。雖是暮秋初冬,但樹木仍是蔥蔥蓉蓉,隻有少數的落葉灌木平頭憔枝,不過相錯間也別有一番情趣。童顏常常獨自一人到這裏來梳理梳理自己的情緒。這裏是他在都市生活中的一片豔陽天,這裏收藏著他的悲,他的喜,他的思念與牽掛。

童顏和韓天琦在一個沒有人的閣樓裏並排坐下。韓天琦從童顏手裏拿過《文苑》雜誌。快速地翻到了《愛在七月七》。一切都在沉默著,一切都停留在靜止當中,隻有韓天琦的心在胸懷亂躥,像隻受驚的小兔。不知何時,韓天琦的目光和童顏的目光相視著同一處。

“你不是很開心,好像有什麼心思?”童顏扭過頭來坐直了身體,看著韓天琦,她的目光顯得有些呆滯。

韓天琦沒有作聲。

“好像自從你看了這篇文章之後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今天又要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不,不,很好,寫得很好,動情,感人。”韓天琦近乎語無論次,但很快她就調整過來了。

“童顏,其實我也在為你高興,但我不能給你送去一份榮耀,我覺得沒有必要給你帶上這個花環,因為它很沉重,也許這是對你精神的一種褻瀆。”

“為什麼?”童顏看著身邊這位清秀的女孩。

“記得你曾跟我說過一句話嗎?‘自我’,童顏,我總感覺這是你與自己的靈魂和眼淚在對話。”

童顏笑了笑“天琦,你像是這篇文章的作者,因為我覺得你看透了它,也許唯有你。但我覺得你不搞文學是一個浪費。”

“也許吧,因為跟你在一起呆久了。多少也得受點影響。”韓天琦把一隻手插在口袋裏。

“哦?真的嗎?我能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嗯!”韓天琦微一點頭“說真的,你很愛你的母親?”

“是啊。”童顏轉身直視著南方那遙遠的天空。“她永遠在大山的那一邊等著我的歸去,永遠在那裏為我而播種著她的愛。”

“大山?那難道說這也是你忠愛這逸河公園的原因?”

“可能是吧!”

“你呢?天琦,你和你媽的感情也一定很融洽吧。”

“她……她……”韓天琦低下了頭,頓了頓:“她沒有機會再來給她的愛追肥了,再也沒有了,因為她的愛已經枯竭了。童顏,我也沒有機會給她一份最純的愛和感激了,沒有機會。”

“對不起,天琦,我不該問你。”

“不,童顏。”韓天琦的頭倒在了童顏的懷裏,滾熱的淚水奔湧而出。

童顏這下子可失了魂,他不知道該如何來收拾這個場,不知該如何來安慰這隻受傷的綿羊。他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天琦的長發,沉默著。

韓天琦抽噎著抬起頭:“對不起。”

童顏搖搖頭。

“童顏,下周二就是你母親的生日吧?你有什麼準備呢?”

“母親的這個生日禮物我準備用這篇文章的稿費來定。”童顏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為韓天琦試去臉頰的淚水。

“我可以順便幫你看看嗎?”

“那太好了,我求之不得呢?”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就等會吧,我也要提前寄回去。”

韓天琦望著童顏,哀傷的眼神中充滿了一種愛切與感激……

看看太陽,已是正午了時分,韓天琦站起來說:“童顏,陪我走回去,好嗎?我不想在擁擠的車廂裏顛簸。”

童顏也站起來,沒有說什麼,隻是點點頭。

是啊,他說什麼呢?此刻,他所說的一切在一個沒有母愛而卻又深切思念和需要的女孩子來說顯得是那樣的蒼白。一路上,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她需要寧靜,他也需要寧靜。她在思索,他也在思索。

“你想好了?”快到學校時,韓天琦開口了。

“哦,賀卡上麵是一片紅日,幾朵浮雲。”童顏站住了。

“還有一灣綠水,幾葉片舟。”韓天琦接著說道。

下午,他們跑盡了附近的精品禮品店,空無所獲。在希望破滅的時候,韓天琦突然拉起童顏的手走進了一家打字複印店,她買了一張軟盤。

“我們可以自己做,這樣不是更有意義嗎?”還沒等童顏開口,她拉著他進了網吧。

一小時過去了,兩小時,五小時過去了,兩個人還在不斷地忙碌著,一遍又一遍地修改,一筆一筆地畫,一點一點地調色,他們的精心猶如在化妝著自己的新娘。抽出軟盤,揉揉疲憊地雙眼,她們又來到打字複印店。

一輪紅日在雲層間散放著萬道毫光,映照著大地,映紅了天空,白雲,下麵是青紅相映的水波,水麵上浮動著葉葉片舟,天地間相互連接,相互映照,相互襯托,是那樣的有致,和諧。這是兩個孩子多麼可貴的感情啊。

看著手中的成果,他們都笑了,尤其是天琦,笑得那麼開心。當她把修剪好的卡片遞給童顏時,突然問道:“你不會生氣吧?”

童顏凝視著卡片,想著它所凝聚的情絲,搖搖頭說:“怎麼會呢?”

“謝謝你,童顏,謝謝!”

“你不要這麼說,天琦,應該是我要謝謝你,代表母親謝謝你。”童顏在母親前麵沒有加任何修飾詞或定語。是的,母親屬於他,也屬於她。不忍割斷,不能遺棄。上蒼如果給予他的是不幸的,那麼給與天琦的又是什麼呢?在這個校園裏,或者說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們能夠同喜同悲之外還能有誰呢?相遇,是命運同情的安排?還是緣份的造就?無人問津。

韓天琦,生命又給了她多少資本呢?四歲那年,父親在打工歸家的途中因車禍而永遠地閉上了那雙慈愛的眼睛,事隔不到半年,母親又懷抱兩歲的弟弟拋棄她而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不知何去。在去年高考快上考場時,與她至親至愛相伴了十五年的奶奶也撒手離開了人間,帶著揪心的傷痛,她落榜了。放榜之際,爺爺老淚縱橫,責怪其老伴誤了孩子的大好前途,為了給天國的兒子有個交待,他代天琦作了決定:繼續上學。

在良知與靈感的交彙下,在靜夜的思索中,他刻劃了一個命運多舛的女孩,沒有華麗的詞藻,隻有一種簡樸,一種素麵朝天,一種傷感地哭泣。

一學期,四個月,起筆落筆,彈指之間,便悄然而過,一天,已擔任係學生會文藝部副部長的盧鬱拍拍童顏的肩膀說

“喂,才子,交給你一個光榮的任務,我們係在慶祝元旦晚會的節目中準備穿插一個舞台劇。”

“那麼是讓我寫劇本?”

“對啦!才子就是才子,果然聰明。可惜就是沒絕頂。”盧鬱說得笑彎了腰,捂著肚子。

“好了,別貧嘴了,說,什麼類型?”

“隨便,但為了同學們的吸引力,最好是貼近學生的感情生活。”

“什麼時間要?”童顏微微一笑。

“由於我們還要排練,時間就吝嗇一點了,四天,怎麼樣?”

“ok”

……

又是星期三了,天空是陰灰色的,大地顯得似乎更深沉了。童顏一個人蜷縮著身子,在已經是人跡罕至的校園小道上徘徊著。

他埋著頭,似乎除了足下的路,就什麼都不存在了。也許他愛做夢,而且做夢的境界極高,不管是黑夜還是白天。

韓天琦悄步跟著他,已經走了三四米來遠,她撅著嘴停住了。童顏也慢慢地回過頭來說:“怎麼不走了?閉上眼睛,試著用心來走一段,這將能使你樂趣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