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穿過尊尊佛像,已迷醉於肅穆中散發的仁慈與悲憫之氛,抬頭望,洞深且高,仰頭可見雲峰聳處,一線天光照射下來,神秘而幽微。一座千年洞窟,一方澄明天宇,萬千塵粒,幽封萬端信息。突然覺得與天如此接近,鬼斧神工,天地造化,心也似乎澄澈起來。記起行走作家嘎瑪丹增說過:“心是你的本原神祇,漂移在宇宙世界最深的地方,可以澄澈光明,也可以長夜漫漫。而宗教意義的修煉,其實就是把心打開,讓心看見,最終回歸人性深處,皈依那個等同於宇宙無限的自己。”
一個人赤條條到這個世界而來,原本是清明無礙,純良向善的。然而塵世紛繁,滾滾紅塵中,我們奔走,掙紮,為油鹽醬醋、為利祿功名。原本淳厚的天性,漸漸麻木魯鈍以至迷失。欲望遮蔽了明眸,看不到澄澈與光明,離間了我們原本可以親近神靈的眼睛和心靈。雖然仍在不停地反抗和掙紮,無意讓今天的黑夜更加黑暗。但很多時候,卻還是封藏了自己,迷失了本真,緊掩了通往光明的心門。於是,人對生存的那種艱難的恐懼和厭倦便攜手而來,對升仙出世的一種渴望,對極樂世界的向往和猜想,反映了人很多時候渴望脫凡出塵長生永恒的心理,來安慰黑暗與苦難中,日漸破碎卻終不見光明的心。而賦予生活之美好的願望和寄托,是中原先民的一種共同文化心理與精神需求。其實,神靈一直被我們的祖先保管在大地深處。神就是天地自然,就是生,就是希望,就是照耀世界和人生的火把。仰首視天,心門洞開。感悟的心,是否已過了萬水千山?
柏之情
正是秋日,天高雲淡。柿子在它的枝頭兀自紅著;每一個山路隘口,都有或熟悉或陌生的植物交流著,用他們的語言;一群鳥在山坳裏飛來飛去,一眨眼,就融入了一片幽藍。
走過之後,我又轉身,返回,再次觀望那兩棵連理古樹——夫妻柏。山穀沉寂,古樹靜默,凝神諦聽,響聲由岩芯滲出,抽絲剝繭。岩石輕輕開裂,樹根撕裂出石縫,一些碎屑跌落塵埃。往高處看,是盛大的綠色冠冕,而生命的細節和秘密總在低處。“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裏”(舒婷《致橡樹》),兩棵古樹名曰“夫妻柏”。左下豎了石碑,碑文以英漢對照的方式規範著我們的想象力。岩石有堅硬之質,柏樹生柔韌之根,碑文升華著柏樹的貞情,卻忽略了岩石的慧心。夫妻柏的奇跡應該歸於大山的奇跡,從岩石的裂縫看,有斜有直,但一律的齊整勻稱,即使鋒利的斧頭也把控不好如此精準的力道。這應該是岩石特意開裂,為精誠讓路,讓樹根經由這樣的道路使彼此溫潤,從而獲得空間上的蔥蘢吧。這山中,一定有屬於它自己的隱秘的生命通道。
凝視著生命充盈下的石縫,我看到了生的力量,真情的奇跡。我知道,我也走在這樣一條硬朗的道路上,無論陡峭還是平坦,都能使我的經脈與這龍行之川息息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