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菊護著她,她從未體會過從粗使宮女到太後身邊的貼身宮女有多麼艱苦,自她攀上采菊這顆樹後,別人就得恭恭敬敬地稱她一句寒梅姑姑,可是,她還嫌不夠,她想要更多,更高,漸漸的,她看著采菊的眼神裏,變得火焰一樣炙熱,她圓圓的杏仁眼裏不在是恭敬謙遜,而是閃爍著狼一樣的野心,這個曾經單純的小姑娘現在在她麵前昂著頭,嘴角上是不屑的弧度,直言不畏說道,”姑姑,我要你的位置。”
“我的位置,”采菊冷冷地甩下一句話,她的心此時像被餓狼撕碎那樣疼痛,她冷然道,“你不怕死,就去好了。”
果然,她真的死了。
這個圓眼彎彎的小姑娘,在她身前身後繞著轉的小姑娘,真的,就這樣死了。
她還記得那天夜裏,小姑娘慌張地敲著門,低聲啜泣著,她跪在她麵前,哭著,”姐姐,救我。“她那雙原本像火焰閃耀的圓眼裏,現在充滿了恐懼,她驚慌失措地不停磕著頭,直磕到血染紅了她腳下的門框,和她曾趾高氣揚的挑釁的眼神重疊在一起,采菊的心痛地像被烈焰燒盡,她恨鐵不成鋼地罵道,“讓你不聽我的話。“
“姐姐,我錯了,寒梅知道錯了,姐姐求你救我。“這個小丫頭看她要轉身過去,連忙跪爬在石板地上驚慌失措地拉著她的裙腳,她大大圓眼睛淒厲驚恐。
可是采菊冷冷地扔下一句,“你自己選的路,誰也救不了你。”
於是小姑娘眼裏的光沒了,火焰也沒了,驚恐也沒了,她像失去靈魂的木娃娃,不哭,也不鬧,隻安靜地砰砰磕頭,“姐姐,這是我最後攢下的東西,求姐姐念著多年的情分,替我帶給我娘。”
她本來隻想晾著她,她本來隻想讓她知道好歹,讓她知道在宮裏生存有多艱辛,她想救她的,她真的想救她,可是為什麼不過一會的功夫,卻隻看見她倒在地上僵硬的冰冷地身軀,和最後睜大的,死不瞑目的圓眼睛。
她像走在雲上飄,她什麼都聽不清,隻聽見太後輕描淡寫地說,“可惜了寒梅,派人厚葬了吧,再給她家人送點禮過去。。。”這熟悉的語音,像從遠處飄來那樣遙不可及。
她轉身離開去換茶葉,忍不住笑出來聲來,心卻像三伏寒天一樣冰冷,太後,你忘了嗎,寒梅的娘,曾是你的侍女,在寒梅決定成為暗衛的那一天,她所有的親人都不知覺地處理了,而下達這個命令的人,就是我啊。
“采菊,”那個聲音在喚她,她從回想中回過神來,她將掃把放在一旁,用汗巾搓了搓手,整了整衣裝,端了端表情,然後恭敬地走進去,問道“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