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那端再說,雷紹衡斷了線,又想著不對,再撥了個號碼。
這次屏幕裏卻是顯示著“夏亦寒”的名字。
雷紹衡瞧瞧時間,不免歎息,這家夥估計又再睡,活似瞌睡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他足足有三百天都是不清醒的。但是相反,這次沒有響幾下,就迅速被接起,還是那沙啞剛睡醒的男聲,卻是明顯不悅。不容他多說,那邊就放了話,“我沒空折騰你!”
隨後就是嘟嘟的切斷聲。
雷紹衡有些狐疑,這家夥估計是吃了炸*藥,他將手機往旁邊一丟,這才定下心來,曉得他不會插*手。
他扭頭望向那月亮,太過皎潔美麗。這麼多年來,好似還不曾這樣安然地好好欣賞過。他習慣地輕撫過身側,一邊空空的,冷透的被子,沒有溫度。若是有她在身邊,那就更好了。
次日當沈逾安聽啟烈說雷紹衡隻身過來,依然客氣的將人迎了進來。
沈逾安道,“雷先生,我們的交易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怎麼,你還有事?”
“換人。”雷紹衡的目光寂靜而幽深。
沈逾安適然微笑,“雷先生的籌碼是什麼?”
“我留下,放她走。”
“哦?”沈逾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忽而一歎,“雷先生真是情深意重啊,其實,有紅顏知己作陪已經很不錯了,糟糠之妻,也沒必要拿你自己來換,你說是不是?”
雷紹衡的目光,一瞬間黑到至深,“換不換?”
沈逾安久久的看著他,“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不成全雷先生呢?聽說雷先生身手不錯,我這邊有幾個兄弟非常仰慕你,就請雷先生先陪他們練練吧。“他的神情冷漠而倨傲,看了眼身邊的啟烈。
啟烈咧嘴笑,一邊將指關節扳的啪啪作響,“雷先生,請吧。”
雷紹衡平靜的看著他,腳跟一轉,便要跟上啟烈。
沈逾安漫不經心的加了一句,“記得好好招呼。”
“寰哥,你就放心吧。”啟烈雙目放光。
招呼了幾個好手,啟烈一行人摩拳擦掌的跟著他來到一間空曠禁閉的屋子裏。房門從裏關上,隔絕了一些人好奇的目光。
沈逾安點燃一支煙,慢騰騰的跟了過去,站在緊閉的房門前,隻是倚著牆,耐心靜心地聽著從裏麵傳出來的不絕於耳的拳打腳踢聲,單薄的嘴唇在煙霧縈繞裏慢慢地彎起來,煙進了肺部,又吐吸而出,如此循環。
然從頭到尾,都沒有聽見雷紹衡的聲音。
沈逾安抽完第五支煙的時候,門終於被拉開。
啟烈心滿意足的走了出來,還甩了甩揮得有些痛的拳,“寰哥。”
“沒弄死吧?”
“當然。”啟烈點頭道。
在春城時就想揍他,沒想到雷紹衡還送上門來。啟烈自然是動了十分力氣去揍。這不,手都好像有點抽了。
沈逾安道,“行了,叫兄弟們出去休息吧。”
啟烈一個招呼,那些人便有序的退出去。
沈逾安便在人退走後緩緩走進去。
房子裏什麼都沒有,刷白的牆壁卻染了血跡。
雷紹衡坐倒在地上重重的喘息著,一張臉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額頭有鮮血不停得流淌出來,嘴角和鼻孔也是相同情況。他艱難的抬起頭,看著沈逾安一步一步的走近,隻是那抹微笑的弧度未曾有過改變。縱然是被打成如此,他那目光還是深邃清晰。
“嘖,雷先生沒事吧?”沈逾安笑的張狂而愉悅。
雷紹衡在他的注視下,慢慢的站了起來,挺拔如昔。
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滿是血痕的臉,他低沉的嗓音很是嘶啞,“沈公子還有什麼好招待?”
沈逾安淡淡的掃了眼原本還很得意的啟烈一眼,後者亦是不敢置信的模樣。
要知道他們幾個可都是打架的能手,這都沒讓他趴下!
“嗎的,老子今天揍不死你!”啟烈當下怒火中燒又要上前。
沈逾安攔住他,隻是看著雷紹衡眼裏那似嘲諷的神色,慢慢斂了嘴角的笑,“跪吧!跪下來求我!”
雷紹衡挑起一邊的眉,仿佛他是在說笑。
“不肯跪?”沈逾安笑的愈發冷冽,“跪都不行,你還想來換人?你真以為你是誰?”
沈逾安隨手將煙丟棄在地,狠狠踩滅,極快的速度勾拳打向他。每一拳都是用了全力,那一年的恨和痛全都要發泄出來似得,雷紹衡並不還手,再次被他打得躺倒在地上,可他並沒有跪。
沈逾安站定在他麵前,揪住他的衣襟,“不然我就殺了蔚海藍。”
雷紹衡慢慢斂目,一瞬間的目光有種肅殺的凜利氣息。
然而他很快笑了起來,破裂的嘴角因為那抹笑而溢出更多的鮮血來,“那就殺吧。”
“你以為我不敢?”沈逾安森冷的語氣帶著狠絕的意味。
雷紹衡隻以一種冷傲的眼神看著他。
“你跪不跪?”沈逾安厲聲喝道。
雷紹衡不再言語,呈現出一種豁出去的姿態,竟是閉上了眼。
啟烈衝門邊的兩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走過來,一左一右的押著雷紹衡,使勁兒就要將他按壓在地上,可他就是不為所動。
沈逾安揚手阻止,眼中橫生怒氣,“啟烈,怎麼待客的。”
啟烈等人不再使勁了,沈逾安森森笑道,“什麼時候肯給我跪了,再來和我談。”
微安聽右荃說雷紹衡隻身過來,正想過去看看情況。
薩坤卻叫住了她,“到我屋裏來一下。”
微安憂心沈逾安的安危,又見薩坤愁緒滿麵的模樣,遂將雷紹衡的事情放在一邊,隨薩坤進了他的屋裏。其實形勢到這個境地,微安也意識到不妙,她急急地問道,“爸爸,發生什麼事了?”
薩坤重重的歎一聲,一瞬仿佛蒼老了許多,本是威嚴霸氣的臉龐萬分滄桑,沉聲說道,“微安,這裏不能再呆下去了,你們的事情我現在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明天之前,我們必須要離開這裏。”
微安頓時一驚,她沒有想到會那麼突然。
“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微安神色有變。
“上頭說了,國際刑警聯合緝毒特警已經發現了我們在緬*甸的根據地,而我們下麵的人除了現在在緬*甸的,已經全部落網。想來,這回他們是非端了我們不可。現在不走,就隻能被抓了。”薩坤道。
微安愣住,“怎麼會?我們一直很小心。”
薩坤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這些事兒還不都是他們去春城後惹出來的,偏生是自己女兒,心裏疼得緊,一開口連一句重話都沒有,“現在不要再管警察順藤摸瓜查到底細的,這事兒就已經是這樣了,就不要再提了。你出去叫弟兄們準備一下,明天撤離。還有,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把外麵的人給我打發走,那些可都是不要命的雇傭兵……”
微安卻仍舊是不相信,打斷問道,“難道上頭不保我們?”
天龍會的兄弟們出生入死,可是替上邊賺了不少錢。
現在一有事,就要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這還是給了最大的恩惠,讓我們自己去逃命。”薩坤疲態盡顯,目光卻還如聚。
微安冷豔的臉龐滿是錯愕詫異,似是還沒有接受,喃喃說道,“上邊已經放棄我們了。”
薩坤去握她的手,抓著她的手握緊,“現在是緊急關頭,時間緊迫,若是我們被抓住,隻有死路一條。”
“少主呢?我要去見少主!”微安咬牙道。
薩坤強勢地一把拉住她,對著微安道,“這個命令,就是少主下的。不是走,就是死。”
轟隆一下,微安整個人淩亂了。
薩坤所說的話,微安哪裏會不知道。
如果命令是少主下達的,那麼這還真是給了莫大的麵子。能不能夠順利逃脫,這還是個問題。逃脫後終年亡命天涯,被抓後他們也不用由警方拷問了,直接一死了之,以死向少主明誌宣誓天龍會的忠誠。所以唯有兩條路,可這兩條路都是步步驚心。
微安身體一鬆,隻得坐在椅子裏不動。
“微安,爸走這條路是沒法子,你原本是可以有好路走的,是爸拖累了你。”薩坤拍拍她的手,“好了,什麼都別說了,沈寰那小子倒是沒有親自接過手,就算被抓,也出不了什麼事。這個節骨眼上,你就不要再放不下了。他要是想和我們一道兒走,那就帶上他。他要是不想,要殺要放全由你。不過要快,我們沒有時間了。”
微安沒有再多說什麼,悶悶“恩”了一聲。
微安從薩坤的房裏出來,右荃又將方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原打算去找沈逾安的她想了想,神色肅穆的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裏邊蔚海藍蜷於一角,依然很安靜。
即便是有動靜,她也沒有動作,這樣的姿勢不知道維持了多久。
微安定定走到她麵前。
蔚海藍沒有抬頭,沒有睜眸望向來人。
昏黃的光亮中她露出的小半截臉龐,明明滅滅,很是不清晰。
微安瞧著她,目露凶光。
她知道這個女人和沈逾安之間的糾纏,他們有過三年的美好時光,曾經親密無間形影不離,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沈逾安的溫柔,她是見得最多的。也正是這個女人,將沈逾安逼到了這個地步。兩年裏,微安一直都知道蔚海藍的存在。當真是見到了,她恨不得殺了她,卻是沒有。
微安這麼瞧著瞧著,就來了怒氣。抓起她的頭發,就給了她一個巴掌。
蔚海藍被狠狠打了一記,發絲淩亂散開。
微安揪著她的頭發,森然說道,“雷紹衡來了。”
蔚海藍微垂眼簾,不動如山,臉上的印子卻很深,紅紅一片。
“他來換你,這回兒帶來的籌碼,是他自己。”微安緊緊盯著她,滿意的看見她纖濃的眼睫飛快一閃。
然而蔚海藍仍是沉默。
微安低聲道,“我可以保你們平安。”
蔚海藍無聲笑了。
“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讓沈逾安走,並保證從今後絕不再找他的麻煩。”見她不應,微安也不惱,隻是開出了她的條件。
蔚海藍終於抬起眼來,大大的眼裏是一片荒涼空寂。
“怎麼樣?你答應不答應?”微安問道。
蔚海藍定定的看著微安,嘴唇微動,片刻她開口,“放開我。”
微安一鬆手,蔚海藍就慢慢起身。
不容微安反應,蔚海藍飛快地還了她一個耳光。
微安眼裏滿是凶意,蔚海藍望向她笑著,“帶我去見他。”
微安將手握成了拳頭,又是一根一根地放開。她出了地下室,詢問外邊的右荃,“寰哥現在在哪兒?”
“坤叔叫他過去了。”右荃回道。
微安又是返進去門內,對著台階下利落說道,“跟我來。”
蔚海藍的步子邁的很慢,走路也有些吃力。雖然並沒有受到太非人的虐待,然而地下室本就陰冷,她的身體也算不得強健,幾天下來,也隻是憑意誌強撐著。而這最後的意誌力,也不知是在為什麼而支撐。
由她們帶到一處,前方守衛的男人見了微安立刻喊道,“大小姐。”
微安吩咐幾句,那幾人就先退下。
微安指指門,冷聲說道,“隻有十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