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9章 你是我的命(1)(1 / 3)

一天後,同樣的時間。

雷紹衡從夜色深沉中走出來,穿著貼身剪裁的墨黑色襯衫,黑色長褲,在黑夜裏,像一隻優雅淡定的豹。與他一道的,居然真的是當初報了失蹤的沈喬。她神色憔悴,隻是坐在輪椅上,神思恍惚,穿著卻是整潔,就連那張漂亮的臉龐也是一如曾經,不過是消瘦了些,頭發倒是長了許多。

雷紹衡推著輪椅,就這麼帶著沈喬來了。

這回是沈逾安親自迎了出來。

看見沈喬的那一刻,他挺拔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晃。

“沈公子,我的籌碼已經帶來了,我要的人呢?”雷紹衡止步,抬眼望著小樓上的沈逾安。

沈逾安的眼睛一直盯著沈喬。

他似要將她看個清楚徹底。

分明是那眼那眉,一點差錯都沒有。

的的確確就是沈喬。

沈逾安來到緬*甸後,期間受了傷一度昏迷不醒,等到他養好傷,他想要走,但是被微安扣留。再後來發生了許多事,等他命人去尋沈喬,可是沈喬已經不知去向。打聽的情報是,她瘋了,她拿刀去砍殺蔚海藍以及雷紹衡。瘋了的沈喬被送入了精神病院,其後失蹤。

沈逾安得知沈喬瘋傻,隱忍的痛更甚。

現下沈逾安再度瞧見沈喬,心裏邊死絕的期許點點冒了出來。

沒有親人在這世上,那種孤苦無依太過深刻。

沈逾安刻意控製過的麵容是平靜的,與他的眼神一樣平和。

沈喬卻好像沒有反應一樣,隻是這麼坐在輪椅裏,好像周遭的所有都和她無關,她不過是活在屬於自己的領域裏。她甚至在笑著,哼唱著什麼曲子。她的聲音很輕很細,柔軟的不行。

沈逾安卻聽的心裏百感交集。

沈逾安站在高處,低下頭俯視。

他彎唇微笑,“雷先生隻有一個籌碼,找我換人我當然也是要換,不過我這兒有兩個人,不知道雷先生想要的是哪個?我手上,一個是雷先生的妻子,一個是雷先生的紅顏知己,都是於雷先生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吧!”

雷紹衡的眼睛驀然地睜大了,漆黑的瞳仁不斷緊束,眼神銳利的很凶狠,黑夜裏那眼睛如青燈,瞧著心裏悚然一寒。

他眼眸一垂一斂,須臾間就恢複了從容。

然他卻也是算漏了一個人。

雷紹衡漠漠說道,“我帶來的人,沈公子是見到了。可是這兒,我還沒有見到我要的人。”

沈逾安衝身後招了招手。

片刻,右荃與啟烈每人帶著一個人走了過來。

這兩人正是蔚海藍和淩蓉。

兩人都已經有幾天不曾見過陽光了,一直被關在地下室裏。方才有人來帶她們出去,這才發現天色微暗。蔚海藍很冷靜,淩蓉也沒有驚慌,兩人就隨著他們被帶到了高樓。隻見一排人站著,映入眼簾的是沈逾安的背影。

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

清楚的感受到。

兩人被帶著一站上高台,雙雙低頭望去。

卻見夜色裏,那道頎長高大的身影,和夜的顏色一般墨黑,月光罩在他身上,四周浮現起幾分白光。他睜著眼睛,正望向她們,瞧不清他的表情,卻可以發現他的雙眸陰冷冷的,比月光更為寒冷,縱然是燃著的燈火,也不能將其燃暖。

雷紹衡佇立於寒風裏,他推著輪椅的女人。

蔚海藍波瀾不驚的看著他,眼神依舊清澈,隔著不遠的距離,麵無表情。

她也注意到那個女人並且認出了她。

那不就是沈喬。

一刹那太多的狐疑躥了過去,最後平止,好像再和她無關。

淩蓉的神色有些慌張,看著雷紹衡竟是失了神。

雷紹衡沉默不動。

沈逾安痛快的看著他的沉默,好像這人從第一眼瞧見到此刻,也唯有這時候他是最為失敗的,也是讓自己最為痛快的。這個無所不能,費盡心計,綢繆劃策的男人,終於也有了這麼個時候,心裏躥起來的是極至愉悅,很是享受。

仿佛過去了很久。

雷紹衡忽的一笑,嘴角抿起來,眼中有了殺氣。

“雷先生可別動氣,我知道你帶了不少好手來,硬拚的後果也不過是兩敗俱傷,我想雷先生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麵不是?”沈逾安笑的很輕鬆,眼睛餘光卻一直看著神色漠然的蔚海藍,“其實我還挺羨慕雷先生的,也隻有你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齊人之福可以享。”

沈逾安說著,目光又瞥了眼淩蓉,回至蔚海藍身上。他的手伸出,輕輕摟過蔚海藍的腰,嘴裏的話不知是說給誰聽,偏偏手中的力道一緊,“不過,雷先生更疼惜哪一位呢?”

淩蓉又是一怔,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

而就在這話音落下的時刻,光線交錯間,蔚海藍的目光和他撞上了。忽然間就明白過來,昨日裏沈逾安的一番話是什麼意思。賭一場,賭他要誰,原來就是這樣,一人換過一人。可她卻早就知道結果,不用問都知道。

蔚海藍望著雷紹衡,那目光不可謂的深沉。

仿佛這麼多年來的一切,不過就是在這麼一望裏邊。

“淩蓉。”隨即雷紹衡沉聲說。

沈逾安笑了,隻是一個指示,就有人帶著淩蓉下去了。

沈喬和淩容相互交換,雷紹衡帶著淩蓉離開,留下了沈喬。

也將蔚海藍留在了身後。

留在了那座吊腳樓的高樓之上。

任是天涯相隔多遠,這麼一個轉身的距離,好似早在意料之中,雖然不會失望,可空洞的心卻釋然到虛無了。

蔚海藍的耳邊響起男聲,“你看看,這個男人,他不是為你而來。”

沈逾安湊近她,清晰緩慢的說道。

蔚海藍側目瞥向他,定睛瞧了眼他依舊英俊的臉龐,忽而淡淡笑過。

沈逾安卻是心裏一墜,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匆匆墜了下去,可他來不及和她糾纏,隻命人押她下去。

蔚海藍又被帶回了地下室。

沈逾安則是接過沈喬,帶去了臥房休息。

沒有誰來打擾他們。

微安在雷紹衡走後探出身來。

啟烈在旁低聲說道,“大小姐,這個女人……”

微安隻是露出一抹淡淡笑容。

所幸失而複得。

房間裏邊,沈逾安半蹲在沈喬麵前。他去握沈喬的手,她既不掙也不反抗,隻是由他握著。沈逾安的心裏掀起漣漪,久久不能平靜,他抬起頭瞧著她,那聲呼喊,間隔了兩年,變的生澀苦楚,“姐。”

這喊了第一聲,就連著又喊了幾遍。

沈喬好像是有所反應,似不敢置信的瞪圓眼睛,慢慢低下頭來,瞳孔一瞬間放大,好像認出了他,又好像沒有認出他。

她卻喊著,“逾安,逾安。”

沈逾安渾身一顫,這久違的呼喊仿佛觸動了心裏最柔軟的血肉,模糊的暈染開,雙手護著沈喬,將頭埋在她的衣服裏,竟是滿臉溫意,濕了她的衣服一大片。失神的沈喬本能地擁住他,她纖細的雙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腦袋,還是像小時候,沒有變化的。

夜裏的月光很是寒涼,灑下的光芒卻銀白溫柔。

秦臻看見雷紹衡身後跟著的人時,饒是他也睜目了一瞬。很快的,就回過神來,又是那不見情緒的臉,冷冷的板著。片刻間就猜到可能,隻是神色不好看了。麵對淩蓉時,也不似以往。淩蓉也察覺到他的冷漠,她心裏有愧,自然不好多言。

“你找人送她回去。”雷紹衡淡淡的說,並不多做解釋。

對於淩蓉,雷紹衡沒有心結,秦臻更是不會另眼相待。

秦臻出去吩咐了人,也留了點空暇給他們。

雷紹衡沉默,不知在想什麼,淩蓉緘默不語。

下屬立刻到來要帶她走,相聚太短,分別在即,淩蓉終於開口,“她被關在地下室。”

雷紹衡看她一眼,依然沒有什麼表情的臉。

淩蓉就要上車,雷紹衡送她到車前。

淩蓉定住腳步望向他,有些倉促的收回目光,啞然說一聲,“謝謝,還有,對不起。”

就在轉身時,她聽見雷紹衡低低說,“唐婉是唐婉,淩蓉是淩蓉。”

車子顛簸開著,燈光打著灌木叢,夜裏很冷。

淩蓉窩著便睡了過去,疲憊卻很安心。

猶記起初見。

他低沉的聲音在說,說著那執拗的話語。

蜉蝣小的時候,一直生活在水中,一待就是半年到一年。等到它們長大了,就會變成飛蟲在水麵跳躍,壽命卻隻有一天。

淩蓉被送走之後,兩兄弟在房間裏抽著煙,頗有些沒完沒了的感覺。

秦臻隻道,“現在我們已經沒有籌碼。”

若是要硬拚,他們帶的是雇傭兵,真的要硬拚起來,應該也不會太難。隻是,一旦開火,蔚海藍的安全將沒有辦法保證。而且,這場戰爭不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對他們極其不利。而且,還有一個人的性命沒有辦法保證。所以無論如何,硬來都不是明智的抉擇。

到了此時此刻,形勢走入了僵局。

“也不是沒有籌碼。”雷紹衡低聲說道。

秦臻微詫,聽見雷紹衡的聲音低沉而平和,他吐出一個字,“我。”

秦臻抬眸望向他,雷紹衡盯著一處,“用我換她,沈逾安會同意的。”

秦臻眉頭緊鎖,顯然是不同意。

他要是落在沈逾安手裏,那還有命嗎?

沈家當年敗得那麼淒慘落魄,沈逾安這麼精心周密地扳倒藍天又扳倒盛世,就是想讓他徹底倒塌。沈逾安是來複仇的,這是擺明了的事實。雷紹衡這麼一去,沈逾安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折磨他。若是一死,倒還來得輕鬆,最怕就是生不如死。

“就這麼辦吧。你在外圍,負責施壓。放心,就算我落在他手裏,他也不敢殺了我。”雷紹衡應得雲淡風清,生死在他的眉宇之間,不過隻是一張一弛,仿佛任其控製自如。

秦臻又要開口,雷紹衡阻斷他,“她的命也在他們手上。”

秦臻頓時不說話了。

“還真是給你丟了個大包袱。”雷紹衡意有所指,秦臻不是不懂。

他們兄弟鮮少會談及這些,個人的事向來都是自己解決,當下緊急一提,秦臻蹙眉。

雷紹衡拍拍他的肩膀,極其有義氣,那是他都懂的意味,“秦二,你保護不了她一輩子。”

秦臻手中的煙一窒,煙灰便落下一截。

“時間不早,都歇著吧。”雷紹衡掐了星火,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來。

秦臻還坐在一處,沒有動過。

雷紹衡正要踱出屋去,步子跨出門的刹那,他沒有回頭,那話語悠遠地飄來,“洗手不幹,退出江湖或許不錯。”

秦臻仍舊坐在椅子裏,狠狠抽一口煙。

夜裏很是安靜,靜到隻聽見叢林裏的蟲吟唏簌。

那一間屋子裏躺著一道身影,月光從窗口照了下來,雷紹衡的腦海裏滿是蔚海藍的樣子。

手機卻響起鈴聲,模糊了她的模樣。

他有些不耐。

雷紹衡摸索著拿在手上,是一道不相符的粉色,瞧了眼屏幕,他才接起。

電話那頭的男人冷冷的聲音,卻也是低沉的,“聽說你倒了。”

雷紹衡揚起嘴角,“蓮,你什麼時候也變得愛湊熱鬧?”

“日子挺無趣的不是麼?”這人卻是遠在香港的伍賀蓮。

“無趣?我以為你那一對兒女,就夠你忙了。”雷紹衡笑道。

隱約間便聽到那頭有女人的呼喊聲還有孩子的哭鬧聲,伍賀蓮依稀喊著“晨晨”,雷紹衡唇邊叼著煙,忍不住調侃道,“得了,這多忙啊,這是要去換尿布了吧?改明兒我給你頒個獎,三好先生優秀獎!行,那就這樣,你別折騰,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