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9章 你是我的命(1)(3 / 3)

蔚海藍徑自推開門,門在蔚海藍身後砰然關上。

她站在門口,抬眼看著滿室狼藉,以及被鎖在牆壁上的顯得狼狽無比的雷紹衡。他的臉青腫的辨不出原本的麵貌,臉上有幹涸的血跡,還有不斷流淌而出的新血。他在這裏顯然受了嚴刑拷打,環顧周遭,還有許多她所不知道的器具,這裏的氣味讓她皺眉。然而雷紹衡的神情冷然依舊,沒有半點狼狽的姿態,好像被這樣的對待的人並不是他。

雷紹衡起先是閉著眼的,流了那麼多血,體力迅速流失,他連睜眼的力氣都快沒了。

有腳步聲臨近,他嘴角就彎起笑。

蔚海藍駐足瞧了他一會兒,朝他走過去。

雷紹衡僅是垂著頭,呼吸很重。

他的額角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了個洞,血流不止。

蔚海藍見他的眼睛被血蒙了,踮起腳再扯起袖子就替他去擦。溫柔的擦拭讓雷紹衡醒神,他撐開眼皮,恍惚裏對上她蒼白的臉,瞳孔收了下,他注目著她,深邃的目光依舊是她讀不懂的複雜莫測。

一時沒有人開口。

半晌,雷紹衡才道,“你瘦了。”

原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不料是這麼一句。

心卻連帶著顫動了下。

蔚海藍不問他此番是為何,隻是淡淡道,“疼麼?”

他流了很多血,止不住也擦不幹淨。

蔚海藍伸手輕輕地捂著他額角的傷口,她的手很涼,跟她的語氣一樣淡漠。

雷紹衡就覺得那涼意從肌*膚透進脾髒,直接躥進心裏。想抓住些什麼,想說些什麼,那麼迫切地想。他盯著她的眼睛,千言萬語都化作無聲。

蔚海藍知道時間不多,她開口道,“從今往後,一筆勾銷。”

雷紹衡不應,那雙眼睛深邃到不行。

蔚海藍的手撫向他的臉,輕輕地撫著,“你看這麼多年,你也累了,他也累了,什麼都沒有,算不算是平了,你們一筆勾銷。”

雷紹衡似是反應過來她在說誰,而後點了頭。

見他應允,蔚海藍又道,“就算你是在騙人,我也隻能信你。”

雷紹衡心裏一緊,她突兀的幽幽問道,“如果有來生,來生你想做什麼?”

沉默後雷紹衡漫不經心反問,“你呢?你又想做什麼?”

她看著他的眼睛,那幹淨的眼神讓人有種妖異的錯覺,仿佛是嚴肅的,又似乎有些委屈,更多的卻是壯烈。

這一生相遇相誤,所作所為,全沒有後悔。

若有來生……

“再也不要遇見你。”

“雷紹衡,再也不要了。”

吊腳樓裏有個小閣樓,樓梯一轉,就上了樓。

閣樓並不高,沈逾安站在那兒,頭幾乎都要碰到頂了。他的身軀弓著,微微有些駝,側著臉望著外邊。正是夕陽西下,一天的光景又過去了。待到明日,這兒也是人去樓空物是人非了。沈逾安一動不動,俊秀不失成熟的麵容,像是中世紀最唯美的雕塑。

微安上來尋他,就見他站著不動。

也隻有獨自失神的時候,他才會流露出那種溫柔裏透著漫天憂傷的表情。

微安沒有立刻上前去打擾他,她站在台階口,靜靜欣賞。

仿佛錯過了此刻,以後也不再有機會了。

直到沈逾安回過頭來,兩人的目光才撞了個正著。

微安淡淡一笑。

她一笑,沈逾安也笑了。

微安走向他,站在他身邊從那小窗戶裏眺望外邊的風景。

人隻有站在了高處,才能看到更廣闊的天空,外邊晚霞絢爛,鳥群飛走,一片大好景致。

沈逾安先是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明天你隨坤叔走。”

方才薩坤將他喚去,兩人談心了一番。

沈逾安實則前幾日就預感到形勢不妙,但是也沒有想到會那麼糟糕。但是薩坤的話不會有假,他定是信的。他們明日就要離開,兄弟們能散的都要散。薩坤問他走不走,沈逾安默然不應,薩坤又讓他自己決定。

微安早就意識到他會這麼說,做出這樣的決定,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問,“那麼你呢?”

“我?”沈逾安喃喃念著,有些空無。

微安抓著他的手臂,眼裏的緊張那麼明顯,“是,那麼你呢?”

沈逾安那麼溫柔地凝望著她,沉聲說道,“我不走了。”

微安死死抓著他不放,原本不想去勸說他的,明明知道說再多都是沒有用的,但是她不舍得,不舍得他,“可以走的,去別的地方,帶著你的姐姐,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你沒有輸的,他也是一無所有了……”

他卻用手指點住她的唇,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沈逾安彎了眼角眯了眼笑著,“微安,我不想走了。”

微安的手一顫,很是挫敗無助,這麼僵持半天,身體往他懷裏一倒,靠向他的胸膛。

“找到你的姐姐了,你不能亂來。”微安輕聲說。

“我知道。”

“你死了不要緊,留你姐姐一個人該怎麼辦。”

“我知道。”

“你不能出事。”

“我知道。”

“那你答應我。”

微安仰起頭望著他,雙手揪著他的衣服,熱誠的注目殷切的期盼。

沈逾安將她的一切看在眼裏,終於在她的注視下允諾,“我答應你。”

這天夜裏,格外的安靜。

沈逾安連夜裏命人將沈喬送去了一處療養院。

已經聯係好一切,足夠的錢,夠沈喬平安地度過終生。

分別在即了,來不及再多說什麼,沈逾安替沈喬緊了緊衣服。

沈喬還是不認得人,活在屬於她的世界裏,她很安逸也很快活平靜。她一直在哼唱,所哼的曲子,那是兒時的歌謠,沈逾安也是會唱的。那時還是沈喬教的他,她的聲音還和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一樣甜美。

沈逾安將她抱上車裏,低聲說道,“姐,隻是一會兒,一會兒就到了。”

迷糊的沈喬像是感覺到什麼,就在沈逾安放手的時候,她握住沈逾安的手,拉著他不放。沈逾安眼眸凝重,將沈喬好好瞧了個仔細,他們姐弟重新相聚還未多時,沒想到又要分別,割舍不去的是骨子裏的親情牽係。

沈喬癡癡地說,“不去,我不去。”

沈逾安就哄著她道,“很快的,你先去,我也去的。”

沈喬看著他,仍舊是不肯鬆手,似是怕這麼一別,今後再也見不到。

沈逾安握住她的,讓她輕輕放開,“我一定會去找你,你睡一會兒,你聽話好不好?”

沈喬瞧了他一會兒後,終是放了手。

沈逾安扯過毯子替她蓋好,沈喬卻說,“逾安,我們回家了。”

莫名的,隻是那麼簡單的一句話,沈逾安心裏邊泛起驚濤駭浪,有那麼一瞬,他就想丟棄盔甲,隨她一起走。這裏的是是非非,全都不想再去理會了。但是念頭劃了過去,他低聲說道,“我們回家了,你先回去,姐,你在家等我。”

沈喬很容易嗜睡,夜裏一到就泛困,眼睛一閉果真睡了過去。

這夜一行人吃了頓團圓飯。

實則是散夥飯。

大夥兒都沒有喝酒,如往常那般說說笑笑。

散了局各回各屋。

微安道,“明天天亮,我們就走。”她望向那月亮又道,“今天的月亮很美,陪我看看吧。”

沈逾安和微安來到閣樓,兩人就地坐了下來。

窗外邊的月亮,果真是明亮皎潔。

這幾日都是晴天,所以夜空都很是清澈。

微安望向他,突然棲身向他,她的唇吻向他,深沉的纏綿的吻著。

沈逾安揉揉她的頭發,“時間不早,你去睡吧。”

微安抿了抿唇,聽從地而起離去睡下了。

隔日天朦朦亮起,薩坤帶著幾個親信就要走。

沈逾安這邊留下了一批弟兄,微安則是被薩坤拉著一起走。

“微安!走!”薩坤喝了一聲,強勢地拉過她上車。

微安遲疑著還是上了車,沈逾安站在車外邊望著他們離去。

車子啟動,微安還一直望著沈逾安。

微安想著如果他開口留她,她一定是會留下來的。

但是她知道他不會。

車子一路開著,從後邊的小路而去,離吊腳樓越來越遠,穿梭過灌木叢,前方卻是未明。

這邊啟烈道,“寰哥留著成不成啊?”

本就是在逃命遠走,啟烈一句話讓氣氛更加緊迫。

微安坐在後邊的位置,將頭靠著車窗一言不發。

車子又是開了很遠的一段,微安突然吼道,“停車!”

“大小姐?”眾人詫異。

薩坤不滿地厲聲道,“開!繼續往前開!不要停!”

“停車!我讓你停車沒有聽見?停不停?不停我跳車!”微安憤然吼道。

車子開始顛簸,微安迅速地打開車門就要跳下去。

這時候薩坤無奈下令,“停車!”

車子中途驟然一停,幾人瞧見微安下了車。

微安的舉動代表什麼意思,薩坤自然是明白的。這個女兒是他一手帶大的,雖然平日裏沒有照料到,但是她是什麼性子,他這個父親自然是知道。薩坤皺眉道,“你要是去了,我不會等你。”

“爸爸,你和貉叔他們走吧!”微安望著父親,堅決說道。

薩坤定定地望她一眼,想要歎息卻是沒有,默然一瞬道,“自己小心。”

“恩。”

“開車。”薩坤艱難堅決地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她。

眾人全都沒有說話,隻是知道微安為何不肯走。

引擎聲在響,微安往後退了一步,車子擦過微安朝前緩緩地駛去。

不等車尾從視線裏淹去,微安自行轉身,朝著走時的路奔回。

微安這邊剛奔了沒有多少路,後邊就有人追了上來。

“大小姐!”

微安回頭一瞧,卻正是啟烈和右荃。

“大小姐,你這麼一個人的多沒勁啊,我們兩兄弟在你身邊,好歹也有個伴。”啟烈嘻嘻哈哈道。

右荃也是道,“大小姐,我們隨你回去。”

微安心頭頓時一熱,說不出的滋味,眼睛眨去那抹酸。

三人一行往前走,等到吊腳樓臨近時,微安卻繞了過去。

啟烈問道,“我們這不是回去嗎?”

“突襲去不去?”微安微笑道。

兩人愣了下,啟烈大笑,“去啊,這麼好玩的事兒,哪能不去?”

“得先找點槍藥。”右荃道,“附近的倉庫應該還埋著。”

三人往那倉庫奔去,踏上一條血腥道。

秦臻於約定時間內沒有看到雷紹衡與蔚海藍走出那棟小樓,便按照雷紹衡事先說好的開始將包圍圈縮小,勢必要逼他們將人交出來。原本可以一開始就直接交火,但雷紹衡始終不肯同意。

槍聲密集的響起來時,微安三人正要逼近秦臻的老窟,卻皆是一震。

他們不敢相信,秦臻真的會不顧雷紹衡與蔚海藍的死活。

便是秦臻自己也不相信。

他的腦子裏,一直盤旋著雷紹衡臨走時說的話。

他冷然說:不管是我還是她,無法保全就不要再保全。

他是抱著死的決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