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是因為怕他太得意忘形。
“我也想找那件銀灰的襯衣,你放哪兒了?”雷紹衡似有懊惱,冷不丁問道。
蔚海藍脫口而出,“左邊的衣櫥,如果你沒有動過,那就是右邊倒數第六件。”
“衣服都是你放的,我都找不到,這得怪你。”雷紹衡道。
“關我什麼事,你不會讓……”差點就要說到唐婉,蔚海藍才意識他笑的愈發狡*猾,她氣悶的回過頭又不再說話。
那時候,雷紹衡哪裏需要去費心思管手機充好電沒有。他都不用多說,她一準就替他準備好了。衣服鞋子襪子,裏裏外外,她全都打理齊全。雷紹衡收回目光,盯著頭頂的藍天道,“全忘光吧,這樣就不會不開心了。”
蔚海藍來不及有所反應,他已經站起身來,“自己回去,沒問題的吧?”
蔚海藍點了個頭。
“那就好。”雷紹衡笑笑,他高大的身影朝前走去,離她越來越遠。而身邊的秋千架,輕輕的晃動,空空如也。
他的身影淹沒於那小道盡頭,蔚海藍的心也有些泛空。
蔚海藍回想起多年以前。
當時她問:開心這種東西,很重要麼?
蔚海藍還可以清楚的記憶那些歡笑逗趣的場景,就在眼底浮現而起,那些畫麵如此熟悉,可是她竟也嚐不到甜蜜滋味,除了苦,就是澀。不是沒有開心的,隻是太少太短了,不是她麻*木無情,隻是最後就記得痛了。
原來痛這個東西,才會叫人記憶深刻。
雷紹衡在宣布明日召開記者會之後,得到了暫時的安寧,宛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山雨欲來風滿樓恐怕說的就是現在的情形。
三個男人正在通過網絡遠程視頻商議。
“從今天早上開盤起,盛世的股票持續往下跌。不過楊慕清一直在買進,所以現在就追平了。楊慕清昨天就高價買下了百分之四的盛世股票,到晚上收盤,他手中持有的盛世股票,應該會到百分之十。”聶文誠的笑容極為輕雅。
秦臻簡短道,“鴻豐要一箭雙雕。”
聶文誠分析局勢,“政府部門現在知道大哥的背景後,會對他重新評估。春城下麵最矚目的建設工程,就是三座跨江大橋。到時候政府會對外開標,藍天一定會參與競標,如果董事本人信譽有了汙點,得益者就是鴻豐。”
雷紹衡一如既往的淡定,從容說道,“老三,知道該怎麼做了?”
聶文誠應道,“哥,你就放心吧,楊慕清這邊不會那麼逍遙自在的。我的線放得還挺長,該收就收。”
“明天的記者會,重點是什麼?”秦臻問道。
雷紹衡幽幽道,“該來就來,該散就散。”
兩兄弟不多說什麼,一致的沉默了。
隻不過,他們都知道,在這個時候雷紹衡如果宣布婚變,對他而言,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更甚至無疑是雪上加霜。
“行,你們該幹嗎就幹嗎去。”雷紹衡說完便切斷視頻,結束了這次的遠程。
王珊敲門而入,“雷先生,唐小姐剛才打來電話找您,她說她一定要見您。”
雷紹衡這會兒又是趕去唐婉所住的別墅。
唐婉醒得比較晚,醒來後並沒有出門也沒有看報紙,所以一個上午她都不知情。等到了下午,用餐的時候她開了電視,這才發現新聞裏滿是有關雷紹衡的負麵報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雷紹衡是白宇,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犯案,進過勞教所,有不良記錄。
唐婉感到很不安,想到楊慕清電話裏所說的話,她就覺得心裏生起一股惡*寒,這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有把握這麼狂妄,原來是早就準備。唐婉慌了,她立刻聯係雷紹衡的秘書王珊,她焦急地想要見到他。
唐婉等了一個多小時,這才等到了雷紹衡。
唐婉站起身來,望著他徐徐走近,在這一個小時裏,她也想了很多,究竟如何才能讓他消除汙*點,而她應該做些什麼,最後隻有一個辦法,她開口說道,“我去澄清,讓我站出來澄清。”
“明天你不是要召開記者發布會?我也去!我去把真相說出來!”唐婉很激動,嬌好的麗容有一絲偏執和瘋狂。
雷紹衡靜靜道,“就算你說了,有誰會相信?”
唐婉怔了下,她被他一句話給嗆住了,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倉皇吼道,“這不是你的錯!”
雷紹衡抬眸凝望她,“我確實潛入他的家,也確實將他打傷了,證據確鑿的事情,我就是犯了法!”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唐婉搖頭,“一切都不關你的事!全是我!”
雷紹衡微笑說道,“別人不會這麼認為,如果真的站出來,他們隻以為你是被我收買的,故意編造了這些事情博取同情。”
“怎麼會是編造!那個攝影師就是證人!我可以和他對峙!”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人海茫茫,你以為找得到?”雷紹衡反問。
“那怎麼辦,那該怎麼辦……”唐婉隻覺得希望落空,茫然然的沒有了思緒。
安靜了幾分鍾後,雷紹衡道,“你坐下來。”
唐婉果然往沙發上一坐,那神情很是哀傷。
“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不要去做這些無用功的事情。”雷紹衡的聲音很低沉,唐婉不知可否地點了頭。
唐婉低著頭,她的眼睛很紅,全是淚水,“對不起,對不起,白宇,如果當年,如果當年我站出來,就不會這樣了。”
“我不是受你的唆使,和你完全沒有關係。”雷紹衡特別平靜,淡淡說道,“之所以會有今天,也不過是因果循環罷了。我不過是在為自己的行為買單,自己做出的決定就要自己承受。”
唐婉的眼淚終於簌簌落下,印濕了朱紅地毯。
而那最後一句話說出口,雷紹衡嘴角的笑容僵了下,他有一瞬間的恍然。
這不正是她曾對他說過的話。
蔚海藍這天沒有再回去工作室,打電話詢問情況,助手告訴她,那邊已經沒有記者了。可是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決定暫時避避風頭。蔚海藍也不回家,在外麵晃了一天,而後找了袁圓,幹脆去袁圓家蹭飯了。
袁父特意去買了菜,蔚海藍難得吃了兩碗飯。
這邊兩人將袁父轟出去,讓他和同樓的大叔往外邊散步。
袁圓道,“今天聽了個故事。”
“故事裏邊就講從前有個書生,他和未婚妻約好要結婚。但是等到了那一天,未婚妻卻嫁給了別人,書生受不了打擊就一病不起。這時,路過的僧人從懷裏摸出一麵鏡子叫書生看。”
“書生先是看到了茫茫大海,一個遇害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海灘上。路過一個人,看一眼後搖搖頭走了。又路過一個人,把衣服脫下給女屍蓋上走了。再路過一人,走過去挖個坑,小心翼翼把屍體掩埋了。僧人就說,那具海灘上的女屍,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個路過的人,曾經給過她一件衣服。她這輩子和你相戀,隻為還你一個情。但是她最終要報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後那個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她現在的丈夫。”
“書生領悟了。”
袁圓在那裏不住的感慨。
“其實我不大信什麼神佛的,人有沒有前世,誰知道呢,死了以後會不會有來世,又有誰知道呢。不過說真的,聽了這個故事,我覺得挺有意思的,總覺得一切都是緣分。”袁圓洗著手,水聲嘩啦啦的,擦了擦毛巾道,“就比如說我和你,我們就是緣分。”
蔚海藍笑了,也洗著手道,“那你和秦臻,也是緣分噢?”
袁圓開始裝傻,“誰啊?”
“秦臻。”
“秦臻是誰啊?我還真不認識!真的!沒聽過這個人的名字!而且還挺難聽的!你新認識的朋友?”袁圓嘟噥著說道,逗了幾句,話題直接一轉,“行了!別提他了!提他多掃興呀!不如提提別的!”
蔚海藍知道她扯話題來著,偏偏就要繼續,“秦臻不就是你家那位麼?”
“誰說的!他才不是!”袁圓撇嘴,轉身走出廚房。
蔚海藍跟了出去,隨她來到臥房,兩人往床上這麼一躺,像高中時候一樣,麵對麵聊天,袁圓悶悶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和他究竟算什麼關係,要說隻是普通朋友,那絕對是在騙我自己。要說是男*女朋友,他卻從來也沒有承認過。”
“那你問過他沒有?”
“沒。”
“那你問問他。”
“我不問,也不想問。”
“袁圓,你怕了。”
“或許吧,或許我是怕了。他身邊也不隻我一個,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我也想過自己和他現在算什麼,情人?玩玩就算?每當我想起來,我腦子都要疼了,結果沒答案,我就不想了。我還是堅決貫徹我的沒立場沒原則好了,誰對我好,我就記著誰,我就是這樣了。”袁圓說的很激昂,但是那雙眼睛卻流露出痛*楚。
蔚海藍輕聲道,“不是誰對你好,你就能記著誰的。如果隻是那麼簡單,這個世界上誰還會痛苦,全都選那個對自己好的不就成了。有時候就連自己也不想的,不由自主這個詞,以前覺得挺荒唐的,現在就全明白了。”
袁圓臉上茫然的神色,慢慢緩了過來,“你呢,你和他怎麼樣了。”
蔚海藍道,“之前在等離婚協議,現在不知道。”
袁圓也不是不知道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夠亂七八糟的,竟然拿蔚海藍的家人作報道,今天連雷紹衡犯的事都挖出來了,對方真是下足了本錢,恐怕又是一場商海風波了。
袁圓道,“情況對他挺不利的,信譽受損,很有可能會波及到他的公司以及事務所。他現在是藍天建築的董事,又和盛世集團是一家,影響力很大。還關係到藍天建築的未來,甚至波及到盛世。”
蔚海藍片刻之間有所了解,她沉思道,“如果現在對外宣布我們離婚,那麼對他的影響很壞。”
“這是當然,外麵那些記者,絕對會把他描黑。”
蔚海藍閉上了眼睛。
這晚蔚海藍沒有離開,留在袁圓這睡了一夜。
隔天袁圓要去事務所上班,蔚海藍則是要去工作室,再大的風波,都不能讓自己亂了陣腳。兩人洗漱一番,就要出發。可是這個時候,蔚海藍卻接到了王珊的電話,傳達雷紹衡的意思,讓她現在就去藍天公司。
蔚海藍問什麼事。
王珊默了下道,“雷先生已經準備好離婚協議了。”
蔚海藍有一瞬的空滯,她卻想著若是真能遇見那個僧人,她不問上輩子是誰埋了她,隻想問一問他埋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