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在笑什麼。
他的笑聲,沒有半分愉悅,是在自嘲是在譏諷,最後卻是悲拗。
啪——
打火機的聲音。
那一份報告,紙角點燃火苗,迅速的被燒成了灰燼,空氣裏散開灰色的煙。
原祥公司,淩蓉正在處理這邊的事宜,夏五少的生意已經結束,她將手上的交接,就要飛回申城。淩蓉也想,其實她本不需要這麼親自過來,可是想著能見他一麵,這也能滿足了。他們一直都是各自生活,今後也要各自生活,若是有幸相見,來一瓶好酒,兩人還能暢談一番,這樣也就夠了。
“淩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淩蓉正在接待一位客戶,氣氛融洽,洽談也很順利。
男人倒也是第一次見淩蓉,那目光瞧得她狐疑,她卻還是微笑。
男人打著官*腔,那態度明顯是奉承的,那話語繞著繞著就繞到了楊家少董楊慕清的身上,“原來淩董和楊少董也是朋友。”
雖然不是同一個圈子,可淩蓉還是知道這位楊少董的。隻是,淩蓉從來就沒有見過楊慕清,也和他沒有半點接觸,朋友這層關係,現實是談不上的,淩蓉道,“楊少董的大名如雷貫耳,可惜我和他本人並不認識。”
“淩董之前不是也出席了馬主席的壽宴?”男人又問。
淩蓉道,“市政的馬主席?”
男人點了頭。
淩蓉淡淡笑道,“遺憾沒有接到邀請,我隻好在心裏默默向馬主席祝賀了。”
男人聽到她這麼說,這才確信那晚陪同楊慕清的女伴並不是她,隻是仍舊挺好奇的,望著那相似的容顏,忍不住感歎,“不好意思,淩董,看來是我認錯人了。前些日子在馬主席的壽宴上,瞧見楊少董攜的女伴,真是和淩董長得一模一樣。”
“噢,原來是這樣,沒有呢,我那晚沒有出席。”淩蓉道,“那位小姐和我真的很像?”
男人玩笑著應道,“我真想問問淩董,家中是不是有姐妹。”
“說不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淩蓉亦是玩笑回道。
男人離開後,淩蓉也沒有太過在意,她收拾了東西,明日的航班離開,她想著離開前,應該和他打聲招呼。淩蓉隨後離開原祥,趕去了藍天建築。淩蓉剛走入公司大樓,接待處的小姐認出了她。
瞧見淩蓉迎麵而來,那小姐道,“唐小姐,您是否有預約。”
“你認錯人了。”淩蓉笑道。
那小姐顯然是迷糊了,“您不是鴻豐集團的代表唐婉小姐?”
鴻豐集團?那不就是楊家?
想起方才那位客戶,淩蓉也有些懵,本來不大在意的,可現在就覺得不大對勁了,她隻是笑笑,怕是雷紹衡正在忙,這才聯係了王珊。王珊知道她來了,便下了來,“淩董,雷先生正在開會。”
“那我就不上去了,你告訴他一聲,我來過了,其他也沒什麼。”淩蓉也不上去,簡短說道。
王珊記下了。
淩蓉瞥見那位接待小姐還在望她,她開口問道,“王秘書,你見過那位和我長的很像的小姐麼?”
王珊這些日子裏也在困惑,不過並沒有多想,她輕聲道,“見過了。”
“真的很像?”
“是。”
“她和雷先生是認識的?”
“這個就不清楚了。”
淩蓉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而王珊也確實是不知道。淩蓉沒有停留,翩然走出大樓。但是她每走一步,就想到從前,想到她們初遇時他漫不經心的笑語,她當時還取笑挖苦他,他的理由太拙*劣太老土了。
此刻淩蓉突然起了見一見那位唐婉小姐的念頭了,而且是很強烈。
淩蓉立刻找人去查,於是原定的航班隻好暫時改簽。
淩蓉是在次日收到的消息。
淩蓉自己開車,找到了城北的那座老園子。
附近都是這樣的老園子,有些年歲了,而唐婉所住的園子並不大,大門是鐵的,煙灰色的兩扇閉著。淩蓉將車停在一處巷子裏,她就坐在車裏邊,她想直接拜訪,可是覺得太突兀了,於是就在這裏等,看看能不能等到她。
淩蓉足足等了數個小時,之後才瞧見一輛車子行駛而來,在園子前停下。
車子裏下來一個女人。
女人是短發的,頭發層次分理清楚,乖巧而又知性美的三七分短發造型,率直兼具著知性美。身形很好,雖然穿著寬鬆的衣服,可光是看背影就覺得很漂亮,而後女人慢慢回過頭來。
淩蓉驚呆了。
那分明就是自己。
女人等著隨從奔來打傘,這才走入園子裏去。
淩蓉就這樣望著她一閃而過,她又扳下鏡子瞧瞧自己,簡直就像是照鏡子,除了頭發,她們真的很像。
淩蓉覺得有些受不住,理智和冷靜全都甩一邊去了,她猛地下車,朝那園子奔去,她用力地敲門。
看園人一見到她,也是詫異萬分。
這唐小姐才剛剛進去,怎麼外邊還有一個?
淩蓉穩了氣息,“我要見唐婉小姐。”
“您……您等等。”
看園人急忙去通傳了,這來了個和唐小姐一模一樣的女人,消息一下子就到了楊慕清這邊。
看園人道,“小姐,少董說了,您得先見過他。少董讓您外邊巷子路口的茶館等。”
淩蓉知道這是楊慕清的地盤,得不到楊慕清的準許,她是見不到唐婉的,她隻得轉去茶館。
茶館的店長接待了她,看來是打過招呼了。
一間雅致小廂。
不過多久,淩蓉等到了來人。
簾子被掀開,楊慕清豁然而入。
楊慕清也是高大的男人,但是身形不削瘦,結實挺拔,看得出是個練家子。細長的眼睛,烏黑的短發很是颯爽,富家子弟的氣質,又經曆了商海沉浮曆練深厚,透出世故和老成,精明而深沉。
淩蓉不認得他,也沒有見過,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
楊慕清卻在瞧見她的刹那也被嚇了一跳,整個人突的一窒,而後才回過神來。這個世界上長得相似的人,自然是有,可是楊慕清還是被震驚了,如果不是清楚肯定,唐婉還待在園子裏,那麼他真的會以為唐婉是去換了個發型。他從來就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人這麼相像。
楊慕清的目光讓淩蓉覺得不適,她還沒有開口好像就知道結果了。
淩蓉開門見山地說道,“聽說我和唐小姐長得很像,所以就想來見見。”
楊慕清道,“沒有什麼好見的,中國那麼多人,兩個人長的相像這很正常。”
“沒準我們是失散多年的姐妹。”淩蓉又道,可連她都覺得心口窒悶。
楊慕清和唐婉這麼多年相處,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唐婉的底細,再也沒有其他親人。楊慕清笑了,取了支叼在唇邊點燃抽著,“你叫什麼名字。”
“淩蓉。”
“她沒有姐妹。”楊慕清彈去煙灰,“而且你和她一點都不像。”
“我能見見唐小姐嗎?”
“她沒空。”
“唐小姐什麼有空。”
“最近恐怕都沒有空。”楊慕清掐滅半截的煙,徐徐站起身來,“希望淩小姐不要打擾她休息。”
楊慕清走下樓,腦海裏兩張臉龐重疊,每一步都邁的沉重。
名字就完全不同。
唐婉沒那麼年輕了,而且也沒有那麼漂亮了。唐婉的眼睛是外雙的,她的卻是內雙,唐婉的眉毛,沒有那麼密的,也沒有那麼長。唐婉的嘴唇,顏色深紅,她的卻淡許多。唐婉的臉頰側邊,有一點很小的痣,而她也沒有。
台階跨至最後,楊慕清喃喃自語,“哪裏像了,哪裏像了,一點也不像……”
淩蓉定坐在椅子上,對麵的位置已經空了。
淩蓉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雷紹衡道:你和我認識的一個朋友,長得很像。
淩蓉道:你不覺得這個理由很單薄。
雷紹衡道:或許。
淩蓉問:你覺得我會信嗎。
雷紹衡道: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