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你過來一下。”程書記已經去車上了,甘子泉把女兒叫到一邊,塞給她一萬塊錢,“跟著市委書記,別太寒酸了,自己買幾件象樣的衣服。”
陳桐百般推辭,又怕讓別人看到不雅,急得直出汗。
“小姑姑,這種好事,什麼時候輪到過你?你就拿著吧,別人也沒少拿。”還是西西來解了圍,把錢往陳桐包裏一塞,拉鏈拉好,推著陳桐上車走了。
“怎麼就成了陳桐呢?明明是我甘家的孩子嗎。”送走了市委書記,甘子泉耿耿於懷。
“人家叫了三十年的陳桐了,現在你才發現啊。”西西玩世不恭的表情又出現在臉上。這孩子,隻有看到小姑姑的時候,臉上才會現出那種少有的溫情,小綿羊一樣地依偎一會。
“是啊,她這些年一直就叫陳桐的。”陳惠英也說。
甘子泉沒有再說別的,低頭回了家,孩子們沒有跟他回來,他們都有自己的事,各幹各的去了。
“能不能讓她再改回去呢?”甘子泉嘀咕著,陳惠英半天沒有理他,最後說,“我父母辛辛苦苦把這孩子拉扯大了,姓陳就姓陳吧,你還好意思讓她改姓甘,你覺得對得起我死去的爹娘呢,還是對得起這孩子?”
甘子泉想了想,說:“你說,這孩子她會不會恨咱們呢?”
陳惠英沒有回答丈夫的話,因為她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答案隻在陳桐心裏。
陳桐此刻坐在程書記的一號車裏,心裏很平靜。她知道,要是在十年前,這樣的一幕會激起她多少澎湃的心潮啊,可是今天,她已經沒有了起伏的感情,對這些,她既沒有終於被人重視的喜悅,也沒有對人情冷暖的抨擊。隻是很平靜,平靜而理智地看著這些。憐惜地看著她的這些骨肉至親。
哪個父母不盼著自己的孩子有本領呢?父母不是勢利眼,他們不是看到哪個好就巴結哪個,兒女的前途是壓在他們心上的一塊大石頭,你做得好了,他們心裏就輕鬆了,他們就高興,他們就對你好,他們就鼓勵你。你做得不好了,他們就著急,他們就恨你,就怒其不爭,這就和年輕的父母打孩子是一個道理。隻是出於關心罷了。
陳桐知道,自己的想法,也許這裏麵有自欺的成分。但是能悟到這些,她覺得,自己的修養又進了一步。
“早點兒回家休息吧。孩子不知怎麼盼呢。星期天下午咱們回去。你們兩點半到我家就行了。”程書記吩咐過了,自己打開了小樓的門。陳桐和司機忙幫她把隨身攜帶的東西送到了屋裏。小保姆接出來,叫了聲“姐姐”,算是和陳桐打過了招呼。
“心快飛到家了吧?”走在去陳桐家的路上,司機笑著問陳桐。
陳桐也笑了:“真想孩子呀。”
“是不是也想孩子他爹呀。”
“說什麼呢?”陳桐不喜歡說這樣的話,但是又不願意為一句玩笑得罪人,大家都知道她這個清純的性情。
“我們都知道你,一般和你開玩笑都是那種‘素的’,你說你,三十歲的人了,孩子都這麼大了,怎麼像個大姑娘呢?還真別說,不認識你的人,見你這性格又是這模樣,還以為你沒結婚呢。”司機比陳桐小,說話就放肆一些。通宜風俗,男人可以和比自己大的女人開玩笑,就算是過分些也不算錯。
陳桐笑了:“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太古板了,有時候也想勉強自己,和大家說說笑笑不是很好嗎?可是一涉及到這種話題,我就本能地反感,沒辦法。”
“行了,到家了,這回不用反感了,有人在家等著你呢。”
“來家坐會兒吧。”陳桐禮貌地邀請。
“不去了,俺家裏也有人等著呢。”司機一路壞笑著絕塵而去。
家裏的確是有人在等著她的。
李誌遙為了和久別的妻子早些見麵,下午幹脆就沒有上班,婆婆更是疼愛有加,早早就買了許多好菜,隻等陳桐一進門,酒就倒在了杯裏。
“樸真,想媽媽了嗎?”陳桐抱著兒子,用手在他臉上頭上溫柔地撫摸,又回頭對婆婆說,“媽,一會兒我去做吧。”
“不用了,我都已經做好了,知道你今天回來,吃了午飯我就開始忙活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咱們馬上開飯。我買了兩瓶紅酒,呆會兒你也喝點兒酒,我知道你能喝。”婆婆笑吟吟地說著,手腳不停地忙碌。
“都怪我,沒有照顧好孩子。這是前天,我去廁所了,樸真自己在外麵玩,不知怎麼就仰麵摔倒了,把頭給磕破了。都怪我。”看到陳桐在摸樸真的頭,婆婆急忙解釋,滿臉歉意。
“臭小子,是不是又調皮了?男孩子,哪有不磕不碰的呢?媽媽小時候淘,也總是磕著碰著,小樸真是男子漢,不怕,是吧?這次摔倒了,下次就要注意,不要再摔倒了就好了,是吧?”陳桐把這話寬慰著婆婆。婆婆已經很辛苦了,天天在家照顧孩子,怎麼能埋怨呢?孩子磕破了頭,哪個當媽的不心疼啊,陳桐這樣想著,本來不想讓婆婆看到自己發現了兒子的傷,可是婆婆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一言一行也不放過,當然會發現這個細節,何況婆婆早就心裏發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