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8月7日 星期六 晴
醫生所做的檢查、化驗沒有任何結果,我感覺自己隻是實驗室的一隻小白鼠,在這個冰冷的白色建築裏耗費我的餘生。我的兩隻手臂下半截到處是腫塊,血管已遭到破壞,隻能卷起袖子,讓針孔一寸一寸朝胳膊延伸。癱在床上任護士擺布的手臂已瘦得像一截幹木柴,上麵有千瘡百孔,藥液從這裏輸入,而生命卻從這裏流走。
爸爸被醫生叫去了,但他們在走廊裏的談話全被我聽見。人有時會對情況作錯誤的估計,他們以為我看不見他們,就聽不見他們的聲音。醫生委婉地說,這種症狀也不能排除白血病的可能,需進一步作骨髓化驗。如果是這種病,所需費用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受的,況且能否治愈還是個未知之數。
我的腦子裏像鑽進了無數隻蜜蜂,一時不能思想。爸爸隔了好久才進來,他還是那樣平靜,但他微紅的雙眼告訴了我他這樣偽裝的艱難。
我起身去小便。爸爸看我幹木柴似的手臂舉起藥水瓶時有些發抖,就過來要扶我去。我不讓,我小便時不會讓任何人在身旁。衛生間和病房隻隔了兩個房間,但就走這麼幾步路,我幾欲摔倒。我背靠著衛生間的門,用我上半身的重力將門關好,想到醫生和爸爸的談話,這時眼淚再也沒法自控,像兩股泉水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