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說淩雲離開,他離開哪裏去了哪裏呀?”
“離開人世,很安靜地離開了,知道的人不多。”
“哦。”我沉吟著,這才看出鄒萍突然傷感的端倪了。
“他要曉曼找個合適的人幫個忙,了卻他的一樁心願。曉曼把這事托給我,誰是合適的人呢?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找著,沒想到今天第一次和你接觸,我就把這事告訴了你,你會幫我嗎?
“你還沒告訴我幫你什麼忙呢?”
“先還是別問,等你看了他的日記再說,如果你被感動了,你就來找我;如果你無動於衷,你就把日記還給我,什麼也別說。”
我重重地點了頭,有一種被信任的幸福。
鄒萍默默地踱到皮箱跟前,果然取出兩本硬皮本,她是雙手托著遞給我的,仿佛為了告訴我,那就是淩雲生命的結晶,才至於那樣沉重!
這個感人的故事就是這樣輾轉到我手中的,淩雲所記的事發生在1992年至1993年,到如今已整整10年了。事後我常想,如果我的所為沒有辜負淩雲曉曼鄒萍及所有讀者的話,我能做這點有意義的事,實在應該感謝十年後的這次巧遇;如果讀者讀了這個故事會喜歡感動甚至覺得受益的話,也輪不著感謝我,而應感謝十年後的這次巧遇。
2。沉重的日記
當天下午,我帶著兩本厚厚的日記回到了銀山中學。我將它放在包裏,路上幾次想掏出來,我都忍住了。既然它在鄒萍眼裏那麼神聖,我也要以最莊重的方式去打開它。
吃過晚飯,我暫時把日記的事放到了一邊,去了趟教室,離上課還有幾分鍾,幾個同學正站在走廊上聊著閑天,見我,都極不情願地踱進教室裏去了。
“大家確實應該珍惜這美好的時光啊。”一進這間教室,我就會成為一個哲人,“今天我去了一趟師範學校,聽老師介紹說,許多同學都一邊學習分內的課程,一邊忙於參加自考,要拿大學文憑,這說明他們對自己選擇的師範學校尚有遺憾哪,而我們選擇念高中應該是無怨無悔的,無論如何,你都應考上大學,考好大學,為了實現這個目的,你現在必須努力努力再努力!”
聽了我的一番即席演講,同學們都埋頭苦讀起來。
走進辦公室,同事隨便問了我妹妹學校的事,然後告訴我,昨天下午我班的嚴瓊和高三的男生提著瓜子在壓馬路。接著同事們七嘴八舌議論開了,說現在的學生很懂追求浪漫,實在不像話雲雲,最後年長的張老師從作業本堆裏探出頭,推起眼鏡,一字一頓地警告我說:“小葛,當心做了外公!”
我一時覺得受了莫大的羞辱,就像真是自己未出嫁的女兒偷了漢子似的。
我找來了嚴瓊,審問:
“那男的是誰?別表現出莫名其妙的樣子,人家都看見了。別,你別費心去解釋,也別急著承諾什麼,你隻需記著兩個字:自重!”
被這事一攪,我整個晚上都沒了心情,回房裏呆坐著,才想起帶回的那兩本日記,我翻看起來。
沒多久,我就把今晚的不快拋之腦後了,日記把我帶回了十年前的學生生活。
自然,校園內不會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但是,每一樁平凡的小事,我都覺得當中有我的影子:上早操加晚班搶占閱覽室的座位,和一個成績與自己相當的同學暗中較勁,對一個讓自己心動的女孩胡思亂想,父親給點夥食費要感動半天並決定長大後加倍回報,某天多花了點錢便計劃著要用多久的省吃儉用節省回來,老師讓自己做了點事雖然誤了吃飯內心卻還為得了老師的器重而感恩戴德,更多的時候是為取得了好成績而喜為考試失敗而憂……
我不敢說現在的學生讀了有何感受,多年前像我一樣的農村學生讀了,一定會如我一樣覺得講的就是自己的故事,讀來那樣親切那樣令人感動。
但是,很難相信一個與我們有著相同的求學經曆的學生,會在結束他的求學生涯的不久結束他的生命,乍聽鄒萍說他死了,我還以為他有一段轟轟烈烈的鮮為人知的經曆呢,但是沒有,他像我們一樣勤奮刻苦一心要考大學。他雖然默默地喜歡著一個女孩,但他一直都很清醒,從沒做過出格的事甚至根本不能說在戀愛――我這才知道為什麼我說淩雲不過是個早戀的學生時鄒萍要失望了。但是,當你看完淩雲的日記時,你會覺得這一切來得那樣自然真切而又殘酷!
為什麼會這樣呢?你還是別問了,在你讀完這兩本日記之前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隻有一個詞可以解釋:命運。而什麼是命運,淩雲有一個解釋,他認為萬事萬物都有許多必然和偶然促成,偶然的東西組合在一起,就成了人的命運。就像懸崖上的石頭,天長地久總是要掉下來的,這就是必然。而今天掉下來了,這是偶然;恰在你經過時掉下來,這也是偶然;掉下來正砸在讓你致命的頭部,這更是偶然。若這幾個因素有一個不存在,你就不會喪命,正是這幾個“偶然”決定了你的命運啊!淩雲又何嚐不是這樣呢?在那樣的環境遇上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思想,死亡是必然的,但隻降臨在淩雲身上,那是因為這些決定命運的偶然因素一個不缺地集中到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