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到底是要召見李秘了。
李秘心裏也很清楚,這次召見意味著甚麼,因為張國祥早些天已經派人過來,秘密提醒過李秘。
所以在入宮之前,還有不少工作,需要李秘去完成。
他先將甄宓和張黃庭等人召集了起來,此時的李軒妁已經會說一些簡單的話語,對李秘也粘得很,讓乳母暫時照看著。
沉魚先前腹部中刀,休養了這麼長的日子,才總算是得以康複,隻是不知為何,整個人消沉了不少。
李秘環視了一圈,而後朝眾人道。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是至關重要的,且不可小意。”眾人聞言,自是不敢開聲。
李秘接著道:“皇帝要召我入宮,今次怕是要托孤了……”
此言一出,眾人也並沒有太過驚愕,因為他們都是李秘的心腹,深知朱翊鈞的身體狀況,估摸著日子也差不離的。
“但凡新舊交替,必然會有大動亂,照著皇帝的脾性,估摸著會貶斥大量的輔臣,而後讓新君再提拔起來,如此一來,恩情便是新君的,舊臣才會盡心盡力輔佐新君……”
這樣的事例在曆史上也不少見,眾人自是理解的,李秘乃是許國公,榮耀無以複加,又是留守都指揮使,整個京城和內宮都在李秘的掌控之中,按說不會貶斥李秘。
因為新舊交替之時,內宮和京城都需要最穩定的環境,把李秘貶斥出去,又有誰比李秘更能鎮得住局麵?
當然了,鄭貴妃和朱常洵的威脅已經蕩然無存,其他皇子沒有競爭力,內宮又沒有奸佞,新舊交替應該是非常平順的,朱翊鈞認為不需要李秘坐鎮,也是理所當然。
所以,李秘還是要做好被貶斥的準備,畢竟他是諸多舊臣之中,最重要的一個!
之所以這麼說,並非抬舉李秘,雖說大明朝看起來似乎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但其實朝堂上卻是烏煙瘴氣。
別的不說,單說輔臣李廷機,當初將他召入內閣,他就已經辭職上百次,入閣至今,隻有三四個月是正常上班,其他時候都是托病不出。
大明輔臣相當於宰相,乃是文臣們的夢想官職,可李廷機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辭職,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要這個官職,而是他對朝廷已經心灰意冷。
在曆史記錄之中,李廷機擔任輔臣六年的時間裏,真正當差的時間也才幾個月,朝堂上到底是個甚麼樣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葉向高雖說是個能臣,但到底是獨木難支,因為朱庚已經不在內閣,李廷機又不理事,葉向高再能耐,也不是鐵打的。
李秘雖然對政事並不幹涉,但他的分量,在諸多官員之中,是無人能及的,所以若要貶斥舊臣,隻怕李秘會是第一個!
在場諸人也盡皆是這等樣的想法,然而李秘開口,卻比朱翊鈞托孤的消息,還要讓他們震驚!
“我要你們做好離開的準備,早先我已經讓沉魚去聯係順風社,他們應該已經準備好船隻,隻要事情不對頭,咱們就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眾人聞言,其實也有些糊塗,搞不清李秘是要暫避,還是要徹底離開,不過聽李秘的意思,似乎更傾向於後者!
甄宓對離開京城表現得很激動,因為她素來不喜歡這樣的生活,閑雲野鶴自由自在,豈不是更快活?
至於索長生等人,自是不必說的,一家子都是怪胎,也沒有哪個喜歡錦衣玉食,都是向往江湖的人。
安倍玄海卻非常不解:“李君,大明皇帝對您如此倚重,您為何要急著離開?輔佐新君,位極人臣,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這才是英豪所為啊!”
李秘看了看安倍玄海,幾次想說些甚麼,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朝安倍玄海道。
“隻是做些準備罷了,若相安無事,誰不願意留下來?”
雖然表麵上這麼說,但李秘到底是讓甄宓等人做好準備,連夜便收拾了行囊,但有風吹草動,就可以離開京城了。
國公府裏頭到底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也並未因此而如臨大敵,以免讓人察覺到氛圍不對,該如何過日子,仍舊如何過日子。
到了翌日,李秘便入宮來了。
也果不其然,朱翊鈞的狀況已經非常不好,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極其虛弱。
許是經受不住鄭貴妃和朱常洵的打擊,他的健康狀況一落千丈,便隻剩下一把老骨頭了。
見得李秘進來,朱翊鈞便讓人扶著坐了起來,看著李秘,久久未曾說出話來,開口卻問起了李秘的年紀。
“李卿今年三十有二了吧?”
沒想到朱翊鈞對自己的年紀記得這麼清楚,李秘也點頭道:“是,年底就滿三十二了。”
朱翊鈞上下打量著李秘,歎氣道:“年輕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