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的自述(2 / 3)

老陳說:“當時我一下就蒙了,好不容易能吃上國家這碗飯,現在還是個隊長,好賴也是礦上的中層幹部,管100多號人,讓我放棄我現在的事業,折回來當村辦企業的頭兒,沒地位不說,就是出的力再大,辦成了,成績是集體的;辦咂了,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一輩子不要想在鄉親們跟前抬起頭來。我那時腦子裏想都沒敢去想掙錢當老板的事情。”

這個曾經風光一時的煤老板,和農村的其他中年人已經沒有什麼區別,無論穿著或氣質,連這陝西農村人獨有的蹲在門口的姿勢也自然而嫻熟。

“後來推了幾次,但還是礙於麵子答應了。咱農村人愛麵子,重感情,再加上國家改革開發政策的持續寬鬆,在周圍其他人的鼓勵下,我先請了一年的長假,以承包的形式,將村辦煤礦經營了下來。人就是這樣,機遇很重要,在我承包經營的幾年時間內,煤炭價格一直很好,除繳清承包費外,說實話,我賺了大錢。不僅我發了,在鎮上買了房,有了小轎車,而且我的許多親戚也富起來了,他們全在礦上上班,都掌管著一定的權利。可以說,在承包村辦煤礦那幾年裏,是我最風光的時候,從我們這個不長的鎮街道上走過去,碰見的人都是一口一個陳老板叫著,連在學生期間因為我家裏窮,看不起我,現在已經吃公家飯的女同學,都主動聯係我,樂意用她手中的權力幫忙,來來往往,風言風語的各種說法都有,搞的老婆很不高興。”說到這裏,老陳明顯地有些害臊。

“唉!再後來就沒法說了,客觀上說是受煤炭市場政策因素的影響,價格有所下跌,利潤相對能低一些,其實效益還算相當可觀。當時還沒有百元的票麵,每月和電廠結賬,就10元錢一張的票麵,拿農村裝化肥的袋子往回裝哩!現在想想,根本問題是自己幹什麼事情都太順了,沒有把握好,不知道錢多了該咋花,覺得自己就是天下最有錢的人了,用農村最樸實的話說,沒有夾著尾巴做人,太招搖了,惹了一些人。再加上農民的小農經濟意識非常濃厚,你沒錢窮,笑話看不起你,等你有了錢,開始是眼紅、嫉妒,然後是打擊排斥,尤其是我承包的是村裏的煤礦,牽扯到全體村民的利益,可想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局?

村辦煤礦承包不成了,這是必然。不過我當時也不在乎,我確實掙了錢了,要是安心過日子,一輩子都不會再受窮。可就是在這關鍵時期,我過分地相信錢的作用了,也過高的估計了自己的能力。再說,20來歲,不幹點事情也不甘心,我當時也憋了一肚子的氣。就想,當時是你們求我承包煤礦的,我辛辛苦苦幹了這麼多年,現在煤礦活了,就把我一腳踢開了。村上煤礦承包不了,我非得在煤上要幹成更大的事業,不蒸包子咱爭口氣,讓你們騎驢翻賬本,看看我陳某的能耐。

憑我的信譽和對周圍小煤窯狀況的判斷,我很快知道街西邊坡底下有個小煤窯經營受阻,急需轉讓承包,所以沒有費多大周折,很快搞定了這個煤礦,承包經營,接管開始生產。誰知這個煤礦的甲方是個“老狐狸”,他辦煤礦已經幾十年了,比我有經驗,玩社會比我精,琢磨事、琢磨人比我鬼,填合同之前說的天花亂墜,什麼承諾都答應,他的礦簡直就是一朵花,不用投資分文就能賺錢,結果合同一簽訂,就變了一副嘴臉,什麼都要算錢。這些都是小錢,計較起來也沒啥意思,主要是井下,我組織隊伍生產不到一個月,問題就暴露出來了。

前邊沒有煤全是石頭,需要投入大量人力資金另開巷道找煤,接著是運輸大巷嚴重失修變形,多處壓力大,支護質量有問題,人都進不去了,必須重新返修支護,幹煤礦的都知道井下的返工不是在地麵上修路,多填幾掀土壓一壓就行了,井下返修它承載著巨大壓力,有多少傷亡事故都是在回撤的時候發生的,附近的某國有大礦就在前幾天回柱時,周期來壓,放井工一錘敲下去,推倒了100多米的工作麵,死傷12個,到現在還有兩名礦工沒有刨出來。小煤窯雖然沒有大礦壓力那麼大,但周圍都是采空區,無法確定的因素太多了,最怕的是水和瓦斯湧出,那一切全完了。碌碡拉到半坡上了,前進舉步維艱,後退就前功盡棄。有朋友勸說損失點算了,井下條件太複雜,煤質也不太好,賣不上價錢,投資還是個沒底的坑,啥時候能收回成本?再說是承包經營,主動權又不在咱手裏,巷道往哪裏開,都必須人家說了算,由不得咱,還是走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