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歇了片刻後,又想起了那個蛇能自已將身子重新連接起來的傳說,心裏更加害怕了,甚至後悔剛才殺了它。也許,我悄悄地走開,不去招惹它,它吃了青蛙後會放過我的。但現在這麼想已經晚了,大錯已經鑄成,隻能聽天由命了。我站起來,感覺右腿有些痛。用手一摸,摸了一手的血。剛才殺蛇時,不小心砍中了自己的右腿,褲子已被血水浸透了。我強忍住痛,在草叢中找了一棵葉邊緣帶齒的“青青菜”,然後放在嘴裏嚼爛,敷在了傷口上。在我們那一帶,這是連三歲的小孩也知道的止血法,很靈。不一會兒,血止住了。我開始思考怎麼解決蛇的問題。起初,我想把它扔到水裏,但我經常在附近的河裏遊泳,如果把它扔進去,以後天再熱我也不敢下水了。埋了它?它本來就是在土洞裏生活的,在地下會不會更快地活過來?

我全身已經沒有一絲絲力氣,綿軟地靠在一棵大樹上,用求救的目光遙望著遠處的村莊。我想去村子裏找黑六子,他肯定會有辦法的。但我又擔心等黑六子趕到,蛇已經像某些傳說中那樣不見了。我不敢離開這裏,我隻盼望著有人能從這裏路過,幫我看著這條死蛇。此時,已經中午了,家家戶戶的房頂上都飄著嫋嫋的炊煙,使整個村子都籠罩在炊煙中了。我忽然從炊煙中得到了啟發。我開始抓緊撿地上的幹草和枯枝,這是隨處可見的東西,很容易就撿了一大堆。我掏出隨身攜帶的火柴(那時農村的兒童都愛偷偷帶火柴,以便於在田野裏燒吃螞蚱、玉米等),先將幹草點著,再放上了枯枝。火很快就旺起來了,我用鐮刀挑著,將蛇一段段地投入了火中。不一會兒,一股奇異的香味兒就在周圍彌漫開來。我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這回我看你再怎麼連再怎麼接……我的腸胃竟然莫明其妙地“咕碌”了一聲。我嚇了一跳,難道我竟然想……想吃蛇的肉?我一陣惡心,幹嘔了兩聲後,早上吃的紅薯飯全噴了出來!

我很快將胃腸裏吐得幹幹淨淨。這時,火勢也弱了下來。我一隻手捂住鼻子,用鐮刀撥拉了一下火堆,見蛇段已被燒成了又短又細的黑焦碳。我仔細地瞅了瞅,判斷它是否還可以自已連接起來。忽然,我覺得頭頂上有一陣風掠過,忙直起腰,見是那隻老鴰在火堆上方盤旋。見我直起腰,老鴰不甘心地重新落在那棵幹枯的榆樹上,衝我“呱呱”地叫了兩聲。

我裝模作樣地走向村子的方向。我沒有背那筐野菜。因為我還得回來。我走出大約二裏路後,又悄悄地返了回來。隔老遠,我就看見三、四隻老鴰在已經熄滅的火堆裏啄食著什麼。我學著電影裏偵察員的樣子趴在地上,耐心地等待著。一隻米羊爬到了我的脖子上,癢得我想笑,我想,這是不是剛才爬樹枝的那個小家夥來報複我了?

我最終背著那筐野菜回家時,天已經快黑了。我一直等到那幾隻老鴰離開,又把火堆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遍,確信已經沒有一段蛇肉時,才放心地離開。

那天晚上我沒有做噩夢。奇怪,從那天起,我再也沒做過關於蛇的噩夢。也許,那把火,把我對蛇無邊的恐懼了也燒成了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