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阿骨打與撻懶兩人,一路匆匆而去,十裏坡已經遠遠不見了,撻懶這才問:“少主,剛才末將想趁機殺了這兩個無用的皇帝,您為什麼攔住我?”完顏阿骨打搖搖頭:“現在我們女真的勢力還不足以對付宋、夏,如果此刻殺了他們的皇帝,勢必讓遼邦坐守漁翁之利。何況,既然這隻是兩個昏庸的皇帝,為何不留下他們,助我們達成事業?殺了他們,不過讓宋、夏少了兩個無能的人,他們還會推出另外的皇帝,如果新選出的皇帝是英明的,豈不給我們自己出了兩道難題?”撻懶一聽,恍然大悟,說道:“少主的話讓末將茅塞頓開。”
兩人一路走去,看到許多勞作的農民,忍不住駐足下來,細心地觀察。在他們生活的北方,族人靠遊牧為生,不懂勞作,撻懶道:“少主,我們不如請幾個宋人回去,教族人勞作。”完顏阿骨打道:“這個主意很好,宋人善耕,南有稻北有麥,耕種雖有不同,卻可囤積糧食,為將來的戰事準備。”
晚上,完顏阿骨打與撻懶找了戶老農家借宿,順便請教耕種的知識。那老農家有共有三口人,一對老夫妻,和一個兒子。老農姓陳,兒子叫陳小虎。那陳小虎二十幾歲,生得虎背熊腰,非常結實,說起耕種的知識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江南多種水稻,北方多種小麥,是與土壤有關的。另外,農耕之事也受季節的影響,,中原以北到遼國這一片的土地,可一年兩季收成,芒種收了小麥,還可再種植大豆、高粱、玉米等農作物,至當年秋分前收獲。而長城以北,遼國大部受氣候影響,一年種植一季,且春種秋收。”
說到這裏,陳小虎提起茶壺,嘴對嘴地喝了一口,繼續說:“南方水稻是插秧的,北方小麥等農作物是播種的,各不相同。耕種最重要的是選擇易灌溉之處,種植前要施肥,苗出後要追肥,苗長後要鋤草。”陳小虎侃侃而談,把完顏阿骨打和撻懶聽得入了神。完顏阿骨打有意請陳小虎到女真族去,但是,陳小虎推脫雙親年事已高,離不開。而老夫妻又不願一同跟去。就在完顏阿骨打犯難時,半夜裏突然外麵傳來一陣馬蹄聲響。
馬蹄聲來得急促,眨眼便到了門前。接著,有人“咣咣”地敲門,從喊叫聲聽來,像是北方的契丹族人。
陳小虎夜晚和完顏阿骨打及撻懶睡在一屋,三人一直談論到半夜,此時剛剛躺下。聽到動靜,陳小虎便披衣起身,打開門一看,見外麵站著十幾個人,後麵的人一色的遼兵裝扮,為首的人一身官服,國字臉,頜下三綹胡須,手中一柄馬鞭,衝著陳小虎道:“本官要借宿一晚,趕緊收拾屋子。”陳小虎看看了他們,說道:“對不起,家裏隻有正房兩間,住不下了。”為首的遼官跳下馬來,推開陳小虎,便王屋裏闖。此時,陳小虎的爹娘已經起來了,戰戰兢兢地說:“官爺,您們人太多,家裏真的住不開。”
遼官用馬鞭點了點,說:“你們統統出去,把房子騰出來。”陳小虎一聽就急了,他正要發怒,被完顏阿骨打按住了手腕。完顏阿骨打低聲道:“兄弟,咱們還是去柴房將就一晚上吧。”說著,一拉撻懶,又拽了拽陳小虎的爹娘,幾個人來到柴房裏,剛坐下,就聽有兵士喊:“喂,出來個燒水的,我們大人要洗腳。”陳小虎順手抓起一根棍子就要跳起來,陳老漢一見嚇壞了,勸道:“我的兒,你可不能衝動,好好坐著,爹去伺候他們。”說著,陳老漢就出去了。
過了一陣兒,陳老漢進來了。說:“但願這些遼狗明天就走。”陳老漢歎息一聲,剛想坐下,外麵又吆喝上了:“喂,老頭,快整倆菜,我們爺要喝酒。”
“來了,來了。”陳老漢隻好再次出去。
眾人坐在柴房裏,提心吊膽地等著。突然間,一聲慘叫傳來,眾人衝了出去,隻見陳老漢被一名兵士從屋內踹了出來,已經頭破血流,奄奄一息。陳老太一見就撲了上去,要和兵士論理,那兵士二話不說,一刀砍了陳老太的脖子。陳小虎頓時瘋了般,抱住那名兵士,大喝一聲就將他舉了起來。這時,另外十幾名兵士紛紛撲了出來,陳小虎悶吼一聲,將手中的兵士扔出,頓時砸倒了三五個人。遼兵齊亮兵器,大罵著向陳小虎圍來。撻懶看看完顏阿骨打,兩人對視力一眼,紛紛出手。
那十幾名兵士遠遠不是完顏阿骨打和撻懶的對手,轉眼工夫,十幾人都一命嗚呼,這一來,那為首的遼官嚇壞了,連滾帶爬就往外逃。撻懶抓起一把鋼刀,便欲擲出去,被完顏阿骨打抓住了手腕,眼看著那遼官跳上馬去,眨眼間消失著夜幕中。撻懶低聲問:“少主,為什麼放他走?”完顏阿骨打低聲道:“看樣子那人官職不小,正好利用他回去向耶律延禧報信,挑起宋遼之間的矛盾。”
撻懶投給完顏阿骨打一個欽佩的目光,完顏阿骨打並沒有去看,此時,他已經回轉了頭,去查看陳氏夫妻的情況了。其實,不用他去看,已經從陳小虎的哭聲中聽出來了——陳氏夫婦都停止了呼吸。
“陳兄弟,都怪我們出手晚了,要不然,令尊堂也不會慘遭不測。”完顏阿骨打走到陳小虎身邊,輕歎一聲。
“我發誓一定要殺光遼狗。”陳小虎目眥欲裂,牙齒咬得咯嘣直響。
“看樣子,那為首之人乃遼邦大員,遼國勢大,憑你單薄之力,又怎麼能報得了仇?”
“我不管,明天我就去遼國,殺一個夠本,殺一對賺一個。”
“陳兄弟,如果你肯跟我們去,我們一定幫你達成心願。”
“你們……”
說到這,陳小虎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抬頭望著他們。
“實不相瞞,我們是北國女真人,雖然目前勢力還小,但是,我們有信心雄起,圖霸天下,當然,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希望你能將耕種之術傳給女真人,為我們囤積糧食,以備日後所用。”
“你們想什麼時候與遼國開戰?”
“也許三年,也許五年。”
“現在不行嗎?”
“現在時機還未成熟,我們不擊則已,一擊便中,不會做無畏的犧牲。”
“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明天就去找遼狗報仇。”說著,陳小虎呼地一下站了起來。完顏阿骨打拍拍他的肩,道:“我很佩服你的血氣,你們中原有句俗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就去隻是匹夫之勇,你去了,大不了送上一條性命,連那名遼邦大員的身也近不了,不如跟我回北國,我們一邊休養生息,一邊打聽那位大員的姓名,再圖報仇。”陳小虎點點頭,蹲在地上,抱著父母的遺體又哭了起來。
天色漸亮。完顏阿骨打幫陳小虎處理完爹娘的後事,三個人上了路。這時,陳小虎已經沒有了後顧之憂,他惟一想做的就是殺掉那個遼邦的官員,為爹娘報仇。而這一切,完顏阿骨打全然應允了下來,他告訴陳小虎,自己早就有心滅掉遼邦,隻是目前實力還不夠,陳小虎去了女真族的地盤,他將親自教陳小虎武功。
女真族是坐落在我國東北的一個曆史悠久的民族,唐末至五代時,契丹族崛起於中國北方,很快就建立了遼國政權,女真族從此受到遼國的管製。完顏部落是女真部落中的一支,屬於貴族,與泥龐部、溫都部並稱為女真三大部落。由於三大部落的首領完顏烏雅束、跋黑、跋忒勾心鬥角,部落之間常有衝突。其中,完顏部落不甘於遼邦的壓製,素有反抗之心,但由於力量單薄,一時不敢起事。完顏阿骨打此時就是受了酋長父親之意,前來天朝大國察看民土風情,以圖遠謀。
這次阿骨打將陳小虎帶回部落,可謂一大收獲。部落的兄弟姐妹見完顏阿骨打回來,紛紛迎上來,獻上奶酒和薰肉。完顏酋長見阿骨打帶了一車的糧食,便問:“吾兒,你帶來的是什麼好東西?”阿骨打抱拳道:“爹爹,此乃宋國百姓的生活依賴,也就是糧食。”阿骨打老懷大樂:“好,非常好,快分於各首領享用。”阿骨打道:“爹爹,這些糧食並非用來做主食的,而是做種子的,孩兒已經從宋國請了耕種的師傅回來。”說著,阿骨打引薦了陳小虎,並將自己的用意說了出來。酋長非常高興,認為阿骨打極有遠見,於是命令各首領派遣心靈手巧之人,隨陳小虎學習耕種之術。吩咐完,又問阿骨打:“吾兒此行還有什麼收獲?”阿骨打就將偶遇宋徽宗和西夏李乾順的事說了出來,又說:“大宋不愧為天朝大國,疆域遼闊,國內富庶,江山如畫,城池相連,我部落除了學習耕種之術外,也應修建城事,以防禦外侵。”酋長接受了阿骨打的建議,派人去關內尋找能工巧匠,準備在部落內修建攻防堡壘,以防大遼的入侵。
阿骨打在處心積慮地防護大遼的入侵,而現在大遼都城上京內,正有一支義軍揭竿而起。
義軍的首領叫趙鍾哥。趙鍾哥帶人殺入了宮內,劫持了宮女百十名,金銀宮物上千。當時,上京副留守乃馬人望聞訊急率眾捕之。馬人望奔馳在先,亂戰中右臂被飛矢擊中,血浸戰袍。馬人望眉頭一豎,吩咐左右點燃火把,將箭杆燃盡,繼續跨馬奔馳。趙鍾哥的義軍見馬人望如此神勇,無不膽怯,頓時丟棄劫持的宮女、財物望風而逃。馬人望命各關卡嚴密盤查,不可放走一人,自己帶人來往衝殺,義軍中除了趙鍾哥逃走外,餘者皆被剿滅。耶律延禧大悅,封馬人望為樞密都承旨。
經曆了義軍一事,耶律延禧開始命令大肆剿殺遼境內的起義組織,各州府都攤派了名額,每月統計捕獲的判軍數量。為了完成名額,很多地方官將良民抓起來充數,這樣一來,遼境內人心惶惶,到處殺戳聲不斷,百姓沒有了安危感,說不定哪天就被人從被窩裏拽出來,扣上一個叛亂的帽子,把腦袋“哢嚓”了。
馬人望多次上奏耶律延禧,認為此舉大大地不妥,皇帝不悅,對馬人望冷淡了,不久便貶了他的官。
經過趙鍾哥叛亂之事,耶律延禧開始整頓宮廷,由於宮內多是女流,於是,他傳旨北院東京四軍副都指揮使蕭義,商議成立宮衛隊之事。
蕭義,字子常,是遼太祖時首任宰相蕭敵魯的後人,和蕭幹同屬一支。因女兒師姑被授封為德妃而受寵。
蕭義起身欲告辭時,隻見外麵進來一人,此人便是在大宋殺了陳小虎父母,匆匆趕回的那位官員,遼國參知政事李處溫。李處溫麵見了耶律延禧,當即將十幾名兵士被殺的事說了出來,為了開脫自己的罪名,當然將自己說的很無辜。
耶律延禧臉色一沉,道:“朕讓你去索要貢物,你怎麼與人家鬧將了起來?”李處溫道:“萬歲,非是臣挑起事端,實在是大宋的地方官員無禮,臣不說是大遼使者還好,一說出來,他們更加不將臣等當人,其中一個還說什麼‘大遼使者又怎麼?即使是天祚帝親自來,也要以下國之禮晉見。”“豈有此禮。”耶律延禧“啪”地一拍龍案,當真火了,馬上就要派兵伐宋,被李處溫勸下了。李處溫不過是將責任推到大宋頭上,也不敢讓此事鬧得兩國開交,設若這樣,早晚有真相大明的一天,到時,他怕是要落個欺君之罪。
“萬歲,剛才進城時,臣聽說有叛軍擾宮?”
“是啊,這件事讓朕很是頭疼。”
“萬歲,臣以為小不忍則亂大謀,此時還不宜與宋開戰,上京剛經過一場叛亂,人心惶惶,也許還有賊子在暗時虎視耽耽,一旦大兵出城,宮內勢必更加空虛,當今之計,還是以城防為主。”
耶律延禧點點頭,說:“那好吧,此事先放一階段,耶律南仙呢?怎麼未見她回來。”李處溫皺著眉頭道:“南仙公主跟隨臣進了宋境不久,就獨自跑開了。”
“朕讓你好好關照南仙,你怎麼讓她跑丟了?”
“這……南仙公主的性格萬歲是知道的,除了萬歲,誰能管束得了呢。”
耶律延禧雖然牽掛於南仙的安危,但也知道她的脾氣,所以並沒有怪罪李處溫,隻命他派人四處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