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江山如畫(1 / 3)

第十四章:江山如畫

大宋江山風景如畫。

這一日,宋徽宗趙佶本在太監總管李憲的陪同下,四處遊曆,想看看自己的江山,是不是真的和李後主所畫的一樣。一路上,徽宗遊山逛水,睹盡天下美景,樂不思歸。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蘭,能不憶江南?”

一曲吟罷,趙佶手癢,便令李憲拿出隨身攜帶的筆墨,開始做畫。

宋徽宗的書法瘦削秀美,自成一體,但畫技略微遜色,尤其他要畫的是另一幅《江山》,起筆數次,終覺意境不如,遂擲筆做罷,慨然長歎,更覺李後主之《江山》空前絕後,再難比肩。

這倒並不是說李後主的書畫技藝超過了宋徽宗。正如崔顥從黃鶴樓下來後,後人麵對黃鶴樓,常慨歎而去,因崔顥題詩在前,詩境已達極至,縱使李杜的水平,也難超越。

李憲跟隨徽宗日久,察言觀色,已經了然他的內心,於是勸道:“萬歲,書畫往往乃一時即興,時過境遷,您不必掛懷……”

“嗯。”徽宗點點頭,道:“朕……本公子……說過你多次了,出了宮不要再喊萬歲。”

“是,趙爺。”李憲應道。

說話間,兩人順著鄉間小路走了下來,一路上,隻見許多農家女子,挎籃於臂間,去田間送飯。女子們雖然都是一身的粗布衣衫,卻個個生得水靈,皮膚細白,身材嬌小。徽宗原本是個風流哥兒,忍不住目光在女子們身上溜來轉去,那女子們見他是個二十來歲的英俊少年,不由得玉麵羞紅,低著頭急急而去,膽子大些的,走出幾步忍不住又回頭瞥上一眼,眼中似秋波蕩漾,如古潭迷茫,頓時將徽宗的魂勾了去。

“古書上說,吳越多佳麗,看來,此言不虛啊。”徽宗由衷地說道。

午間,兩人來到十裏坡酒館。

酒館是一對父女開的,老漢五十來歲,一臉的憨厚、樸實,像是北方人,而女兒生得小巧玲瓏,身材纖細,一看就是江南女子。徽宗在靠窗的桌子上坐了,聽食客們喊那老漢叫老羅,便也喊道:“老羅,有什麼好酒好菜,盡管上來。”羅老板看到徽宗時眼裏一亮,他這十裏坡酒館每年也有不少客商、官員經過,但是,氣質能比上眼前這位少年的,還真沒有見過。看相貌,看穿著,羅老板知道小店裏來了貴人,趕緊跑過來,堆著笑臉問道:“爺,您要吃點什麼?”

“龍鳳呈祥、鯉魚跳龍門,玲瓏珠、翡翠竹……”徽宗正說著,被李憲拉了拉,止住了。因為他說的這些,都是宮中的禦膳。李憲道:“老羅,你們這裏有沒有黃燜魚、炸河蟹、燒羊肉什麼的?”

剛才徽宗所說,老羅像聽天書一樣,一臉的茫然,待聽到李憲說的,苦笑道:“兩位爺是從京城來的吧,您說的這幾樣好象是開封名吃,實不相瞞,小店裏除了一些尋常的雞鴨牛肉外,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了。”李憲望望徽宗,見他正望著老羅的女兒出神,便對老羅說:“那就揀最好的上吧。”老羅瞥了徽宗一眼,下去張羅了。

來到後堂,老羅叮囑女兒:“蘭兒,待會兒那兩位京城貴客的飯菜就由爹親自送吧。”那叫蘭兒的女子道:“女兒為什麼不能去?”老羅說:“憑當爹的經驗看,那年輕的貴客是個好色之徒,你還是少貼近為好。”蘭兒撇著嘴說:“我就不信,難道他還能吃了我不成。”老羅見女兒固執,暗歎一聲,不再言語。

稍時,蘭兒端了菜上來,脈脈地看了徽宗一眼,不由怦然心動。徽宗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她的手背,笑道:“姑娘叫什麼名字?”蘭兒臉一紅,抽出手,輕啐一口:“真是登徒子一個。”

徽宗看看李憲,問:“登徒子是什麼?”李憲搖搖頭,道:“小的也不知道。”說完,問旁邊的人:“登徒子是什麼意思?”

“哈哈。”那人大笑。

徽宗聽他笑聲渾厚,中氣十足,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那人是個長相粗獷的漢子,頭戴氈帽,身披虎衫,看上去像是從雪山下來的獵人,又似關外的煙客,聽口音確實是關外來的。自徽宗與李憲進來後,那漢子便不時地盯著兩人。

這時,遠處有急驟的馬蹄聲傳來。漢子向外看了一眼,道:“在下也是不知。”說完,轉頭看看自己的夥伴。漢子的夥伴打扮與其差不多,隻不過身材略微高挑而已。夥伴低聲道:“就是流氓的意思。”漢子一愣,再聽另外幾桌上的食客一陣哄笑。漢子看看徽宗,兩人都是大笑。

正笑著,突然外麵一陣馬嘶,接著,門簾一挑,有個清瘦的少年邁步而進,笑問:“各位,有什麼好玩的事情,說來聽聽。”聲音中有股西部的荒涼感。老羅暗道,今天真是怪了,怎麼來了這麼多外地客商。

“這位爺,快請坐。”老羅將清瘦少年讓到一張空座前,那少年卻不坐下,瞥一眼徽宗,又瞥一眼關外的漢子,徑直坐到關外漢子的對麵,將手一探,道:“老兄,看你一表人才,交個朋友吧?”清瘦少年一接近關外漢子,他的夥伴便提高了警惕,似乎防備來者會突然發難。關外漢子卻豪爽大方,哈哈一笑,緊握著那少年的手,道:“好,在下完顏阿骨打,女真人。”說著一指身邊的夥伴,道:“他是我的同伴,叫撻懶。”少年道:“在下李西,西夏人。”

徽宗突然搭腔:“兩位英雄,不知來大宋做什麼生意?”那叫完顏阿骨打的漢子道:“在下是做煙葉生意的。”那叫李西的西夏人一抱拳,道:“不瞞各位,在下喜歡四處遊走,是跑出來的,閣下是……”徽宗道:“在……在下趙乙,大宋人,京城來的,祖上是做古董生意的。”

這時,完顏阿骨打突然發現李西的胳膊上有一道鞭痕,問道:“李兄弟,你的胳膊……”李西道:“唉,今天真夠衰的,來的路上也不知從哪裏躥出來一個野丫頭,攔住我問路,可是,我也是初來乍到,哪裏說的明白,那丫頭見我懶得搭理她,抬手就是一鞭,要不是我的馬跑得快,估計屁股也開花了。”徽宗暗笑,心說,這叫李西的少年倒是個樂觀的人。完顏阿骨打哈哈一笑。李西目光不時地向外瞥著,似乎擔心那教訓他的丫頭隨後跟來。

這時,徽宗喝了一口酒,噗地全吐在地上,叫道:“這是什麼酒,忒難喝了。”老羅趕緊過來道:“趙爺,實在對不起,這已經是小店裏最好的佳釀了。”

“這也叫佳釀?朕……”

說到這,李憲碰了徽宗一下。徽宗感覺自己說露了嘴,忙道:“真……是難喝。”

完顏阿骨打和撻懶對視一眼,似乎已經起疑。李西卻端起大碗,咕咚一口飲下,抹了一把嘴唇,叫道:“好酒,爽。”說完,瞥著徽宗道:“兄台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這店裏的酒雖然沒有十年,怕也有個七年八年光景了,竟然難合君口。”徽宗道:“趙某不太會喝,嚐不出好壞,剛才是想亂說一下,也好壓一下酒錢。”李西大笑:“像兄台這種穿著的人,隨便一個扣子也能換十桌飯菜,難道還在乎一壇酒錢?”徽宗啞然。

李憲忙替他圓場:“我們趙爺從小就有節約意識,雖然家產萬貫,卻從不亂花錢。”李西也不多問,端杯與完顏阿骨打同飲。兩人都是豪爽粗獷的性格,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痛快淋漓。

酒意正濃。一個食客踉蹌著走到老羅身邊,道:“羅掌櫃,聽說你善於看相,快給我萬有財算算,哪天才能發財。”這自稱萬有財的漢子四十來歲,小眼睛,兩顆被煙薰黃的牙齒露在唇外。

老羅看看他,從懷裏掏出三枚唐朝時期流通的錢幣開元通寶,在掌心裏晃了晃,往桌子上一仍,然後再看看萬有財的臉,笑道:“從你的麵相上看,你這輩子不能說沒有發財的機會,隻是,很難把握住。”萬有財歎道:“是啊,前幾年,我一個遠房親戚拉我入夥,要去關外挖野參,我沒有去,半年後,遠房親戚發了財回來,把我後悔地天天撞牆,瞧,頭頂還有個疤吧。”老羅一樂:“那後來呢,你再沒去嗎?”

“後來?後來我的遠房親戚被強盜害死了,唉。”

“所以啊,錢多未必是福。”

“我還是覺得有錢好,老羅,快給我看看,以後還有這樣的機會嗎?”

“這個……還有一次,不過要到十年後。”

“還要等十年?老天,那我這十年吃什麼,喝什麼?萬一餓死了怎麼辦?”萬有財有些愁眉苦臉。

“那你就祈禱自己吧,隻要能活到十年後,你發財的機會就來了。”

“那你告訴我,什麼機會?能發多大的財?”

“這個……天機不可泄露。”

“算了,算了,我看,我還是叫萬無財好。”萬有財失望地搖搖頭,回到桌前。

李西打個哈哈,笑道:“掌櫃的,你給我們幾人看看,麵相怎麼樣?”老羅收起錢幣,道:“老朽眼拙,實在看不出來。”蘭兒道:“爹,平日裏鄉鄰們都稱你神算子,這會兒你怎麼謙虛了起來。”李西道:“是啊,掌櫃的,算得不準,就當消磨時間,算得準了,在下有賞。”說著,啪地一下,將一錠銀子拍在桌子上。那錠銀子足有五十兩,少說也能抵上十裏坡酒館五天的收入。蘭兒哇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拿,被李西檔開了。

“姑娘,令尊還沒有開口呢。”

老羅抱抱拳,說:“實在不好意思,銀子您收了,老朽沒福受領。”李西道:“怎麼,嫌少?再加一錠。”說著,伸手就去掏兜,忍不住哎呀一聲:“糟了,銀子給那丫頭偷走了。”老羅道:“李爺將銀子收了吧,這不是賞錢多少的問題,實在是老朽這兩下不怎麼高明,平常也隻是和鄉鄰們無聊調侃一下,哪裏敢在幾位爺麵前胡說。”李西將銀子收了。完顏阿骨打卻接口說:“老羅,閑來沒事,你就隨便說說,剛才李老弟說了,我們不在乎你說的準不準,就算湊個酒興。”

“這個……”老羅看看李西,又看看徽宗。徽宗微笑著望著他,也有些期待。

“好吧。”老羅隻好又掏出那三枚開元通寶,在掌心裏晃了晃,撒在桌子上,然後開始端詳完顏阿骨打,左看右看,然後說:“從頭骨和麵相看,這位爺應是關外人士。”

李西道:“掌櫃的,完顏老兄剛才已經介紹過了,他是女真族,當然是關外的了,我們想聽的不是這些。”完顏阿骨打笑道:“是啊,老羅,你看看我這輩子可有什麼大福大貴的運相?”老羅沉吟一聲,道:“這位爺天庭飽滿,頭骨崢嶸,象征一股衝天火焰,早晚必成霸業。”完顏阿骨打“哦”了一聲,哈哈一笑,道:“想我草莽偏域之人,又能成什麼大業。”說到這,有意無意地瞥了徽宗一眼,果然見徽宗臉色一變。李西精神一振,道:“掌櫃的,快給在下看看。”老羅晃了晃錢幣,往桌子上一攤,然後目光在李西的臉上罩了罩,道:“如老朽猜測不錯,今天便是西夏王光臨小店了。”老羅的話一落地,徽宗、阿骨打及幾個食客都是一愣。李西卻哈哈大笑,道:“掌櫃的果然有眼識,不錯,在下便是西夏李乾順。

徽宗自小便聽說了周邊國家的一些故事。比如西夏李乾順父子,比如遼國的耶律洪基和耶律延禧。

李乾順的老子李秉常登基時隻有七歲。一個孩子當皇帝,自然無法正常處理朝政,因此,很長一段時間,西夏控製在皇太後梁氏及其弟梁乙理手裏。梁氏當年很受李乾順的爺爺李諒詐的寵愛,而且善於弄權,時間一長,就形成了梁氏集團,牢牢地控製了西夏朝政。李秉常十七歲時,按理應該親政了,但是,習慣了呼風喚雨的梁氏不肯將大權歸還,仍然繼續操縱朝綱。幾年後,年齡漸長的李秉常暗中聯絡一批親信,試圖以割地的形式,向大宋示好,用大宋的勢力來對付梁氏集團。當時,還是宋神宗時期。後來,計劃敗露,李秉常被囚禁了起來,一幹親信也被殺得殺,囚得囚。不過,李秉常的舉動還是引發了李氏家族的暴動,他們不甘於外戚弄權,於是,又一波暴動開始。宋神宗見機會來臨,馬上派兵討伐。

經過近兩年的內擾外戰,西夏國庫耗盡,民不聊生。在呼聲中,李秉常終於重新登上皇帝的位子,然而,鬱鬱寡歡的傀儡皇帝李秉常,不久便病死了(108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