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西園哭聲(3 / 3)

“本道的本事多了,比如呼風喚雨,搬山倒海,求仙問藥……”

王詵道:“本人想得到一物,你可能猜出什麼?”林靈噩一愣。他又不是大羅神仙,哪裏猜得出王詵想得到什麼。王詵冷笑一聲:“既然道長算不出來,就不要丟人現眼了。”林靈噩摸了摸下巴,突然碰到脖子裏拴的繩子,於是隨口道:“鑰匙,你想得到的是一把鑰匙。”本來林靈噩是順口胡謅,他認為像王詵這種人,估計出身於敗落的大戶人家,現在夢想得到的無疑就是寶藏,而打開寶藏的就是鑰匙。

王詵聽後卻是一驚,因為他腦子裏轉來轉去,離不開打開裝著《江山》的天蠶絲囊上的鑰匙。他本尊貴為駙馬督尉,卻因為徽宗,現在官也丟了,美人也去了,想想以前,自己擁有那麼多珍藏的書畫和金銀珠寶,現在,幾乎一貧如洗,而這一切全拜徽宗所賜。他知道徽宗愛畫如命,隻要自己能擁有打開天蠶絲囊的鑰匙,那麼,就可以要挾徽宗。

王詵忍不住問:“道長可能算出那鑰匙的形狀?”林靈噩暗想:我本來是隨便一說,看他的樣子倒像被我蒙對了,可是……我哪知道他想得到什麼樣的鑰匙?想到這,林靈噩隻好將自己從王新處得來的鑰匙形狀描述了一下。當說到那鑰匙貌似玄鐵所鑄時,王詵身子一震,慌忙站起來向林靈噩深施一禮,道:“在下有眼無珠,沒想到今日有幸得見仙長,還望寬恕剛才怠慢之處。”林靈噩嚇了一跳:怎麼,又讓我蒙對了,難道我脖子裏掛的鑰匙本是他的?

“不知者不怪。”林靈噩裝模做樣地擺擺手,一通胡吹,說自己曾蒙太上老君托夢,深諳道術,這幾年雲遊天下,到處行善濟德,普惠萬民,把個王詵聽的深信不疑,在林靈噩的追問下,便將自己的狀況告訴了他。林靈噩一聽,王詵居然和當朝萬歲爺做對,就想打退堂鼓。

林靈噩匆匆吃過了飯,甩袖便走。他剛起身,王詵就追了上來。顯然,王詵已將林靈噩當成了救命稻草。林靈噩正尋思著如何甩脫他,這時,隻見三名禁軍走了過來,其中一名禁軍小頭目手中拿著畫像,指著王詵道:“王詵在這裏,抓住他。”王詵抬頭一看,認識,那人便是蔡京的三兒子,現任禁軍統領蔡絛。王詵出入皇城,見過蔡絛幾次,因此對他有幾分印象。見此情形,轉身欲走,蔡絛身邊的兩名禁軍早已撲過來,劈手就抓。王詵雖然家學不精,但其武功也非一般禁軍所比,隻見他左右手向兩邊一分,頓時將兩名禁軍摔了出去。兩名禁軍倒地之後,都是一個鷂子翻身,欲繼續撲上,被蔡絛攔住了。蔡絛說:“讓我來。”蔡絛一步步逼上,見王詵並不抽刀,也不動用兵刃,雙掌一錯,左手擊向王詵的麵門,右手扣向他的手腕。這一招一虛一實,目的是要拿住王詵,所以擊向麵門的那一掌一拍即收,分毫不帶勁力,而右手卻力貫胳膊,像鋼鐵一樣。王詵看出蔡絛的套路,對於擊向麵門的一掌,隻是下意識地將頭一偏,而右臂也是氣力貫滿,暗喝一聲,與蔡絛的胳膊碰撞一起。兩人一撞而分,都是退後數步,暗暗吃驚。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此時,王詵與蔡絛均知對方與自己功力相差無幾,誰也沒有取勝的把握。蔡絛向兩名禁軍瞥了一眼,有心與他們聯手。王詵心有顧忌,根本不給他們機會,腰刀出鞘,刷刷刷,一連就是五刀。蔡絛既使想要開口,也已來不及了。這潑風刀法乃武林絕學,雖然至今王詵仍不能領悟到其中的訣竅,但是,連貫而出,威力也是驚人,蔡絛論功力固然與王詵相妨,但手中無刀,就差了許多。五刀過後,蔡絛被逼得連退五步,最後,胳膊上挨了一刀,鮮血直湧。王詵冷笑一聲:“原來禁軍裏都是你這樣的飯桶。”說完,王詵正要尋機而去,突然街道上有人說:“這話要等過了在下這一關才有結論。”王詵抬頭一看,隻見街中心站著一個青年,一身的白色儒衫,劍眉英目,皮膚白皙,看上去像是進京趕考的書生。這個人是什麼時候來的,王詵居然沒有看清,似乎他本來就站在街中,又似乎剛剛從地下鑽了出來。

“閣下是什麼人?也是禁軍中人嗎?”王詵問。

“在下盧俊義,雖非禁軍中人,卻與禁軍有割不斷的關係,隻要你勝得了在下,剛才那句狂放之語才能算數。”

“你既非禁軍中人,即便勝得了老夫,又怎能證明禁軍中人不是飯桶?”王詵見此人一臉英氣,氣宇不凡,不想多樹強敵。

那自稱盧俊義的青年道:“因為在下恩師便是禁軍總教頭周侗,如果你連在下都勝不了,如何敢蔑視禁軍?”王詵深吸了一口涼氣。早些年,武林中一說起周侗,無不寵仰。周侗藝出少林,武學博雜,隻因不貪圖虛名,所以近些年江湖中倒很少有他的傳聞。前些年,周侗受包拯的禮遇,擔任了京師禦拳館的教練,雖然職位並不算高,但那些達官貴人也沒有誰敢惹周侗的麻煩。若非如此,一向喜歡清淨和自由的周侗,也不會在禦拳館做下去。

自從皇宮起了那場大火後,徽宗接受蔡京的建議,請了周侗任禁軍總教頭。周侗對這些禁軍投入的精力不大,倒是專心傳授盧俊義和林衝武學。林衝是周侗的第二個弟子,雖然比盧俊義小了十來歲,但是,小小年齡卻胸懷抱負,壯誌酬酬。盧俊義卻是個向往生活安逸的人。誌向的不同,注定了一個人的前途。這也是之後林衝接任周侗成了禁軍總教頭,而盧俊義回鄉廣置田產的必然。

這次徽宗下了聖旨,要李憲務必將林靈噩抓回來,李憲知道找人不是武功高低的問題,隻好與蔡京商議,蔡京便向他推薦了周侗,告訴他周侗手下有禁軍八千,雖然要保護皇城,但要抽個百八十個人,應該沒什麼問題。當然,蔡京之所以要將周侗推出來,是因為他曾經想拉攏過周侗,而周侗不給他麵子。於是,蔡京就趁此機會,給周侗出道難題。

再說王詵,一聽對方乃周侗的大弟子,知道不打是不成了,指望占盡先機,因此,也不再廢話,揮刀便砍。

王詵所會的隻有潑風五式,雖然招數簡單,千百次練來,倒也嫻熟。他本以為,自己即便傷不了盧俊義,將他逼退還是有可能的。誰想,他五刀過去,再看盧俊義,雙手倒負,麵帶微笑,似乎腳下連動也沒動。王詵大驚失色,刷刷刷,又是五刀,仍未傷到對方一根毫毛。盧俊義的武功似乎比李憲還高明。這一下,王詵更加膽戰心驚,對家學產生了懷疑。其實,盧俊義之所以在他的潑風刀下安然無恙,且表現的如此輕鬆,倒非潑風刀法不濟,也並不是說盧俊義比李憲高明了一些。以盧俊義此時的武功,雖然已屬於武林一流高手,但離李憲還是差了一些距離。不過,為了搜捕王詵,李憲曾將其潑風刀法向周侗演示過,兩大武林高人一經研討,研究出一套躲避潑風刀法的身法來,那武功便是以李憲的七星步,加上周侗的旋空翻。當然,這套身法是兩人倉促而創,精練處不足與七星步或旋空翻相比,但是,卻可彌補其一的不足,恰好躲避潑風刀法天羅地網式的進攻。由於盧俊義身法奇快,一閃即回,因此,看上去像是站立原地未動。

王詵頓時氣餒,擲刀便走,沒出幾步,便被盧俊義趕上,探手擒了,押了回去。盧俊義並不知道,那道長便是徽宗急欲得到的林靈噩,林靈噩不敢招惹禁軍,悄悄地溜了。

王詵被抓,徽宗總算有了幾分欣喜,但是,林靈噩還是沒有蹤跡,蔡京趁機向徽宗進言,大意是禁軍中不乏高手,隻要總教頭周侗親自出馬,別說一個林靈噩,即使十個、百個,也不在話下,於是,徽宗將周侗召來,限他三日內,必須將鑰匙找到。

周侗乍進宮時,盧俊義和林衝還向他祝賀,以為皇上要有所嘉獎,誰想,不但不是嘉獎,反而又委派了任務。周侗偷眼觀瞧,心知定是蔡京的主意。回到禦拳館,周侗招呼盧俊義與林衝過來,商議如何尋找林靈噩。林衝一聽又有新任務,非常欣喜,自告奮勇,要代師父出馬。周侗搖搖頭,說:“小林子年小,毫無江湖經驗,還是在館中勤練武功吧,尋找鑰匙的事,就交由為師去做。”說完,周侗就將禦拳館的事務暫交盧俊義管理,自己出來了。

周侗已經將百名禁軍分為幾組,把守了幾處城門,他自己從早到晚沿著街道,慢慢地走著,希望能發現什麼線索。

一天過去了,沒有結果。兩天過去了,仍然沒有結果。到了第三天,周侗有些頭疼了,如果再不能找到鑰匙,無法向徽宗交代,還不知蔡京怎麼中傷自己。

周侗來到開寶寺內,詢問寺中的住持。這幾天,雖然沒有林靈噩的下落,但是,周侗通過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也了解了其人,知道林靈噩曾是蘇軾的書童,當過和尚,後成了道士。周侗去拜訪了高俅,高俅將林靈噩的樣子描述了一下,周侗便請人繪了下來,到各寺院尋找。找遍寺院無果。

眼前日頭西落,又是一天過去了,周侗歎息一聲。這時,盧俊義迎麵走了過來,問道:“師父,可有林靈噩的下落?”周侗搖搖頭,問:“你不在館內,跑出來幹什麼?”

“弟子擔心師父,所以出來看看。”說到這,盧俊義低頭看到周侗手中的畫像,忍不住咦了一聲。

“怎麼,你認識此人?”周侗問。

“此人弟子似乎見過,啊,想起來了。”盧俊義道:“幾天前弟子抓拿王詵時見過此人,此人和王詵一前一後走出飯館,現在想來,他們似乎是一夥的,都怪弟子沒有當時將他拿下。”

“這不能怪你,咱們雖然給皇帝做事,但沒有憑據,也不能隨便拿人。”

“師父,弟子以為可以去問一下王詵,或許他知道林靈噩的去處。”

“不。”周侗道:“那王詵並非毫無骨氣的人,他既然知道自己得罪了皇上,橫豎沒有什麼好下場,是不會吐露半字的。”

“那怎麼辦?”

周侗突然站了下來,望著前麵的一座頹敗的院落出神。

“師父,你在想什麼?”

“你知道這是誰的別院嗎?”

“聽說就是王詵的。”

“嗯,也許林靈噩藏在裏麵說不定。”

說著,兩人飛身跳了進去。裏麵,經過上次的大火後,依然是一片廢墟的景象。長滿的荒草風中發出鬼哭般的聲音,周侗師徒搜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人影。

“唉,想不到風流不可一世的王詵別院,竟變成如今的景象。”周侗感歎著。

“聽說,王詵和當今萬歲爺一樣,也喜歡收藏書畫。”

“是啊,王詵也算一代文人吧,隻可惜太過於風流。”

“他那些書畫呢,難道真的隨著一把大火被毀了嗎?”

大火本是李憲所放,書畫也大多被李憲弄給了徽宗,但是,外間並不知曉。

“很難說,這把大火若是有人故意而為,那就要看此人是為什麼而來了,若是仇殺,估計書畫被毀的可能性很大,若是喜好書畫的人,說不定那些珍寶已經換了主人。”

盧俊義有些懂了,忍不住說:“是萬歲……”周侗趕緊捂住他的嘴巴,低聲說:“噓。”

“京城內都搜遍了嗎?”

“是的,而且不但一遍,一些地方三遍五遍也搜到了,很多百姓因此受到騷擾,為師心中非常不安。”

“師父,弟子突然想到一個地方?”

“哪裏?皇宮?”

“不,諒林靈噩還沒有膽子藏在皇宮內,弟子說的是端王別院。”

“不錯,我們馬上出發。”

很快,周侗便與盧俊義來到端王別院內。

徽宗登基後,雖然不常到別院裏來,但別院仍有人看守,而且花草樹木,景色別致。周侗直接亮出腰牌,來到別院內,四處搜索,最後,來到了古井下。

林靈噩果然藏在了古井中。

這幾天,京城內禁軍出動,四處搜索道士,林靈噩一問,原來是找自己的,而且與那把鑰匙有關,就想趕緊逃離,誰想,城門守得嚴,連隻蒼蠅也難飛出,嚇得他隻好縮回頭來,換了一身平民服裝,想想,店不敢投,廟不敢宿,最後便來到了端王別院。這地方他還是從王詵嘴裏得知的。幸好,密室內尚存有一些幹果之類的食物,林靈噩一時倒不必為一日三餐犯愁。

這一日,他正閉目養神,突然聽到密室中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心中惶恐,急忙溜了出來,恰好被盧俊義看到,大喝一聲:“往哪裏逃。”林靈噩跑到汴河水道前,恍惚中一個骷髏撲了下來,嚇得他摘下鑰匙,掛到那人手上,道:“鬼大爺饒命,鑰匙給你。”說著,鑽進了水中,也不敢頭回,一口氣遊到岸上,見並無人追來,看看方向,撒腿繼續狂奔。那撲下的人並非活人,而是釣魚老人的死屍。當日那老人被王幹害死,拴在石頭上沉入水中,此時,經過多日的河水衝動,繩子已有大半鬆落,再加上水泡魚食,屍體已經幾乎隻剩下了骨頭。林靈噩逃走後,周侗師徒順著密道追了過來,發現了屍骨。周侗將鑰匙摘下來,揣進懷裏。等兩人追上岸來,林靈噩已經不知了去向,周侗知道徽宗想要的隻是這個鑰匙,他並不想多傷及無辜,所以就和盧俊義回去複命了。

徽宗得到了鑰匙,心中大喜,便問周侗要什麼賞賜,周侗乃恬淡之人,謝絕賞賜,徽宗擺擺手,讓他下去了。徽宗拿著鑰匙,打開了另一個天蠶絲囊,取出另半幅江山。兩個半幅江山並在龍案上,頓時,一幅美好的江山長卷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