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問:“看來你是認識這東西了。“
“萬歲爺,這就是司馬恩公交給小人的,它……它……”
“它怎麼了?”
“幾年前,是萬歲爺派人將它據為己有。”
李憲喝道:“胡說,萬歲爺怎麼會搶百姓的東西?”徽宗擺擺手,道:“大師傅,你再仔細看看,這天蠶絲囊與你擁有的那件有什麼不同。”司馬公仔細看了看,果然看出不同來了,說道:“咦,這個天蠶絲囊好象不是小人的那個,小人那個上麵雕刻著一個‘山’字,而這個雕刻著‘江’字。”徽宗道:“事實上,這個天蠶絲囊是從王安石的後人手上取來的,想必大師傅聽說過天蠶絲囊的故事吧,它本來有一對,裏麵藏著一幅《江山》的巨畫,乃當年李後主所擁有,但是,在國家即將滅亡時,李後主絕望了,將此畫一撕為二,本待扔於鼎中燒毀,又不忍心,所以裝於這兩個天蠶絲囊中,被後周的一位宮女收藏著。到了神宗年間,那宮女的後人出家為道,為了卻塵世的牽掛,將這兩個半幅《江山》贈於王安石和司馬光,一人半幅,王安石得到的是寫有‘江’字的半幅,司馬光得到的是有‘山’的半幅。道長的用意不難明了,是早已看出王安石和司馬光終將成為大宋宰相,但又會互相排擠,因此,是提醒兩人,合則是江山。當然,得到了這兩個半幅江山仍然無用,因為兩個天蠶絲囊全是玄鐵所鑄,除了專用的鑰匙,根本就不能打開,而當時與天蠶絲囊相配的鑰匙是道長故意調換了的,也就是說,王安石所持有的鑰匙,打不開自己的,卻能打開司馬光的,反之亦然,可見,那道長的用意是希望兩人永不為敵。可惜,後來他們還是陷入了政治紛爭中,不過,你說的對,他們隻有政見上的不合,立場上的不同,彼此的人格和對大宋的忠心是不須懷疑的。”
司馬公道:“小的不知此物還有這麼多故事。”徽宗問:“剛才你說朕派人搶了你所持有的那半幅是何緣故?難道那半幅《江山》並不在你手上?”司馬公瞥了徽宗一眼,心道,聽他話中的意思,似乎並不曾搶奪《江山》。想到這,又瞥一眼李憲,見李憲依然對自己有著敵意,便吞吐著不敢直說。徽宗道:“你把事情的經過說一下,朕對此事很是關心。”司馬公這才道:“幾年前的一天,王詵帶人搶走了小的持有的那半幅江山,後來,聽小女說,王詵乃奉了您的命令,王詵說,那時,萬歲爺雖還沒有登基,卻是端王身份,他也惹不起,小女起初還不相信,可是,小人的兒子被您的手下扔進了井裏,經過此事後,小女而王詵的話深信不疑。”
“又是王詵。”徽宗臉色一沉:“他的話怎麼為準?誰又看到朕的人陷害你兒子了?”
司馬公道:“犬子是被投進端王別院的井裏的。”
“那你兒子呢?是不是已經……”
“犬子命大,倒還苟活著……因為井下有個密道。”
“哦。”徽宗淡淡地說:“好個王詵,一次次與朕做對,朕豈能容你。”
徽宗真動了氣,馬上帶著李憲、楊戩、高俅、司馬公前往端王別院。
自從登基後,徽宗就很少來別院了。此時,別院內長滿了荒草,一片淒涼之意。徽宗輕輕一歎。幾人剛走到院中井旁,突然聽到井下傳來異聲,難道是鬧鬼了不成?幾人趕緊藏在廂房內,向外偷看。接著,隻見井蓋緩緩打開,有個人露出腦袋來,鬼鬼祟祟地向四周望了一眼,跳到井外,向下一招手,說道:“老二,上來吧,沒人。”話聲一落,井中又躥出一個人來。廂房內的高俅低聲說:“萬歲,這兩人是王詵的家將王大和王二。”李憲點點頭,說道:“是他們。”
王大跳了上來,往井沿上一坐,深呼了口氣,昂頭望天,說道:“好舒服,又是幾天沒透氣了,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真他媽的沒勁。”王二道:“老大,你謹慎一些,別給督尉大人惹出事來。”王大道:“老二,你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怕什麼,鬼才知道咱們住在井下的密室裏呢。”王二道:“還是小心些為妙。”王大道:“好吧,不過這地方我是真不想呆了。”王二道:“那也不行,誰讓咱們督尉大人得罪了萬歲爺呢,你逃到哪裏去安全?以我看,也就是這地方徽宗那小子怎麼也會想不到的。”王大道:“也很難說,萬一司馬峰說出來,他可是知道下麵的密室的。”王二道:“他怎麼會說?他妹妹已經成了督尉的女人,怎麼能胳膊肘往外拐。”
徽宗想起了司馬婉兒那如花似玉、英姿颯爽的樣子,不免有些感傷。
王大說:“俗話說瓦勺沒有不碰鍋沿的,說不定哪天督尉大人和司馬姑娘鬧起別扭來,司馬峰就把咱們陷害他的事透露出來,司馬姑娘知道原來是督尉殺了他母親,藏了他的傳家寶,騙取了她的真情,你猜會怎麼樣?”王二道:“怎麼會呢?”王大說:“你不是口口聲聲讓我學會小心謹慎嗎?到了你這怎麼就不謹慎了呢?”司馬公聽到這,忍不住輕啊了一聲。原來,這一切全是王詵的陰謀,他欺騙了自己的女兒,幾乎將兒子害死在井下。司馬公一激動,發出聲響,被王二聽到了。“誰?”
兩人剛扭過頭來,突然眼前一花,接著脖子裏一緊,連哼也沒哼,就斷了氣。原來,李憲擔心兩人跳井逃脫,於是不等徽宗發話,便衝了出來。
徽宗等人走過來,看看王大兄弟的屍體。司馬公趕緊給徽宗叩頭:“萬歲爺,是小人有眼無珠,小人該死。”徽宗道:“大師傅不用自責,你也是被王詵蒙蔽了。”說著,徽宗就派李憲下去,將王詵正法,當然,也要將半幅江山拿到手。李憲接旨,躍下了井。
李憲對井下的密室當然是熟知的。當年,徽宗買下這處端王別院時,考慮到自己的身份,總是從大門出出進進的,未免惹眼。換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為了躲開一些好事者的眼睛。比如“狗仔隊”。所以,徽宗就從井下修了條密道,直通汴河。
李憲從密道來到密室外,故意放重了腳步。裏麵的王幹聽到了,問:“是王大王二回來了嗎?”李憲鼻子裏嗯了一聲。王幹聽到聲音不對,就走了出來,還沒等看清來人是誰,就被李憲掐在了脖子上。“哢嚓”一聲,王幹的脖子斷了。李憲將王幹的屍體向旁邊一扔,走進密室。李憲走進去的時候,王詵正攬著司馬婉兒坐在床邊。此時的司馬婉兒,已經身懷六甲,腹部明顯地凸了出來。
王詵抬頭看到李憲,頓時臉色大變。司馬婉兒也是一驚。李憲雙手環抱,站在門口,道:“督尉大人,別來無恙啊。”王詵強自冷靜,道:“李公公,三年之約還不到,怎麼,你沉不住氣了嗎?”李憲淡淡地說:“這一次不是本公沉不住氣,而是萬歲爺要送你上路,督尉大人,拿刀吧。”王詵站了起來,提刀在手。
“來吧,讓本公看看你的潑風刀法練到什麼火候了。”
王詵知道今天凶多吉少,沒什麼可說的了,因此,將內力運足,全力劈出一刀。這一刀,雖然仍沒有將家傳潑風刀法施到極至,但是,已經比上次大有威力了。李憲身子一側,讓開刀鋒,抬手一指彈出。王詵將刀一抽,不敢讓李憲的指風撞上,接著,又是一刀劈出。
王詵雖然出身武學世家,但天生一身的文藝細胞,缺少武學上的悟性,本來,潑風刀法乃武林中的刀法絕學,在他手中,卻連二成的威力都發揮不出來,哪裏能和李憲相比。王詵橫削豎劈,一連五刀過去,又是反複五刀。李憲本想看看他的刀法有無進展,看到這裏,已經失去了耐心,一抬手,點向他的手腕。王詵嚇得一抽手,沒想到李憲這一招是虛,本意就是逼他抽手。王詵手一抽,刀便自然而然地帶了回來,李憲手指又是微彈,叮地一聲,撞在刀柄上。一股大力湧來,王詵虎口浸血,手一鬆,刀落在地上。司馬婉兒一見,從懷中抽出匕首來,她本待幫助王詵,誰想,剛一用力,胎氣便動了。司馬婉兒額頭虛汗直冒,將匕首遞給王詵,道:“你快想法逃走吧,我……我來掩護你。”
王詵接過匕首,突然橫在司馬婉兒的脖子上,對李憲道:“你再往前進一步,我就殺了她。”李憲一愣,他想不到王詵會來這一手。司馬婉兒也有些呆了。“王大哥,你……你為什麼要這樣?”王詵冷冷地說:“為什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司馬婉兒,不要怪我。”
“可……可是,我肚子裏還有你的骨肉啊……”
“那就隻能怪他命不好了。”
李憲想了想,退後一步,道:“王詵,你不要傷害司馬姑娘,一切等上去再說。”說著,李憲將身子一側,讓開門口。
王詵順手從壁間拿起一個天蠶絲囊揣在懷裏,挾持著司馬婉兒出了密室,走出密道,見井上早就放下一個水桶來,於是抱著司馬婉兒躍進桶裏。上麵的楊戩、高俅見繩子一緊,也不管是誰,就把人搖了上來,等王詵帶著司馬婉兒跳到一旁,這才吃了一驚。隨後,李憲也躍了出來,對徽宗道:“萬歲,王詵挾持了司馬姑娘,奴才不敢出手。”徽宗一見,忙道:“王詵,快把司馬姑娘放了,朕免你死罪。”王詵卻挾持著司馬婉兒,手中匕首越來越緊:“老夫不會相信你們的鬼話。”說著,向牆邊撤退。李憲豈能讓他逃脫,一縱身攔住他的退路,楊戩在前麵護住徽宗。司馬婉兒見到司馬公,喊道:“爹,你怎麼來了?”司馬公歎息一聲:“婉兒,咱們都錯怪了萬歲爺,你娘是王詵殺的,那半幅《江山》是王詵偷的,你哥哥當初也是王詵的家將扔進井內的。”說著,司馬公一指旁邊王大和王二的屍體,道:“剛才他們的話為父都聽到了,是他們無意中說的。”
司馬婉兒一呆,回頭望望王詵,美眸中滿是淚水。王詵哼了一聲:“婉兒,你是不是後悔了?”司馬婉兒道:“我恨你,你欺騙了我。”王詵怪笑一聲:“恨吧,老王風流一生,恨我的女子又何止你一個。”李憲道:“王詵,快把《江山》交出來,本公會信守三年之約,否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死了,《江山》也保不住的。”
“胡說,老夫手裏有司馬婉兒這張王牌,趙佶會讓你動手嗎?”
高俅突然說:“督尉大人,你是真糊塗啊,還是假明白?萬歲爺是什麼人,他看上司馬姑娘時,還是未登基前,現在後宮佳麗數百,哪一個的姿色不比司馬姑娘?想必你也聽說過春蘭、秋菊兩位貴妃吧,那可都是萬裏挑一的人間絕色,更何況,現在看司馬姑娘的樣子,已經早是你的人了,萬歲爺厭棄還來不及呢,又怎麼喜歡你拋棄的女人?”
高俅這番話點中了徽宗的心事。本來徽宗對司馬婉兒還有一種舊情難忘的意思,讓他這麼一說,果然就不那麼著意了。司馬婉兒一聽,傷心欲絕。王詵一聽,忍不住盯在徽宗臉上,見他一臉的平淡,並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暗想,看來,這張牌真的沒有用了,惹鬧了趙佶,不但《江山》保不住,自己的小命也難保,算了,還是保命要緊。
“趙佶,剛才你說過繞我不死,你是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說著,王詵從懷裏掏出天蠶絲囊,將司馬婉兒推向楊戩,將天蠶絲囊扔向李憲,自己趁機縱身向牆外逃去。
楊戩扶出司馬婉兒,李憲接下天蠶絲囊時,王詵已經躍上牆頭,跳了出去。其實,李憲是為了信守自己的三年之約,否則,他可以不去接天蠶絲囊,直接撲向王詵,憑他的輕功,王詵是萬難逃脫的。再加上徽宗剛才的確說過可以放王詵一馬的,所以,他並沒有出手。
徽宗接過天蠶絲囊,見上麵拴著一把鑰匙,知道是打開另一個天蠶絲囊的那把,心中非常高興,至於王詵逃走的事已不那麼重要了。徽宗對司馬公道:“大師傅,此物朕欲借往一觀,不知可否?”司馬公心灰意冷,說道:“萬歲爺,您講過關於《江山》的故事,小人已經想通了,這兩個半幅《江山》在小人等手裏,並沒有什麼用途,它本該歸您才是。”徽宗非常高興,問道:“大師傅,你獻寶有功,說吧,想要什麼獎賞?”司馬公道:“小人隻想歸還故裏,有幾畝田種就好了。”徽宗道:“那好吧,朕賜你良田百頃,民房十間,耕牛五頭。”
“還有一件事。”司馬公說著,看看女兒,道:“小女有位朋友叫王新,一直囚禁在宮中,還望萬歲開恩,讓他自由。”徽宗道:“那王新本沒有什麼罪過,隻是受了林靈噩的牽連,好吧,朕準了。”司馬公謝過恩後,帶著女兒去了五帝酒樓,叫上司馬峰,一家幾口回老家去了。徽宗回到宣和殿,用得到的鑰匙,打開了另一個天蠶絲囊。隻見裏麵用絹包著半幅書畫,果然是名家手筆,山山水水,大氣磅礴,讓人心曠神怡,如同登臨山頂,極目遠眺。
“太好了,這就是我大宋江山。”
就這半副《江山》,徽宗隻看到第二天早朝,眼睛都有些紅了。想起另一把鑰匙在林靈噩手中,馬上吩咐李憲,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林靈噩,將鑰匙拿回來。
林靈噩正喬裝打扮成一個算命先生,走進一家簡陋的飯館。
飯館是木架搭成的棚子,裏麵擺著十幾張桌子,靠裏的幾張坐了七八個食客,都是一身的粗布衣衫,看樣子像附近的鄉下人。另有一張桌前坐了一中年人,雖然穿著也很普通,但是皮膚白皙,氣宇昂揚,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正是王詵。林靈噩走到那人對麵坐下,晃了晃手中的招牌,說道:“閣下要不要算上一卦?”
“你是什麼人?不要在本人麵前裝神弄鬼。”王詵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王詵一向不相信江湖術士的話,認為這些人除了招搖撞騙,沒別的本事。
林靈噩打個哈哈,說:“本道‘林半仙’,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看來閣下很少出來走動。”王詵問:“你有什麼本事,不妨說出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