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籠絡人心(3 / 3)

童貫的話似乎深有所指,在場的每個人都不禁冷汗直冒,因為剛才喝酒時,很多人都表現的放蕩不羈,下司對上司時像對自己的哥們兒一樣,缺乏了一種敬意。童小貫道:“幹爹,其實你也看到了,又不止我自己酒後失控……”

“胡說,別人本公不管,你是本公的幹兒子,就要嚴以律己,來啊,將童小貫拉出去,砍了!”

眾將一聽,都傻眼了,看童貫的樣子,分明氣得眼噴怒火,滿臉紫青,看來是動了真怒。

“怎麼,沒人聽本公的話了嗎,別忘了本公現在還是監軍,誰違犯了軍紀誰就要受到嚴懲。”

過來兩個軍士將童小貫押了起來。眾將都站了起來,為童小貫求情。劉延慶道:“童公公,此時也不能怪小貫,我等本身也沒有做好,行為都有些失控,要罰,您就連我們一起罰了吧。”王厚道:“是啊,童公公,打了勝仗,將士們都有些放鬆了,沒有控製自己的言行,這一點,本將也要檢討,如果你單單懲罰童小將軍,我們大家都會慚愧的,何況童小將軍還喝了酒,酒後失言,有情可原。”

“這個……”童貫沉吟了一下,眉頭一豎道:“雖然說法不責眾,但是,童小貫身為本公的義子,更不能輕饒,本公這個人一向是寬以待人,嚴以律己,越是自己的近親違法,越要嚴懲,否則,如何服眾,來啊,推出去,砍了。”

眾將呼啦跪下了,紛紛道:“童公公,如果您真要懲罰,就連我們也懲罰了吧。”童貫神情微動,趕緊一個個將大家攙扶起來,道:“各位將軍,你們是國之棟梁,童小貫怎麼能和你們相比,童小貫目無上司,放蕩形骸,定斬不饒。”眾將都是駭然。

再見兩軍士押著童小貫向外走,到了門口。童小貫突然大叫一聲:“爹爹,你為國捐軀,戰死疆場,兒子對不起你啊。”眾將無不悲戚,紛紛道:“童公公,看在呂奇呂將軍為國捐軀的份上,就饒了他一次吧。”童貫聞言,喝道:“帶他回來。”兵士將童小貫帶了回來。童貫道:“令尊為國捐軀,本公深感其大義大忠,念及他隻有你這一點骨血,今天就暫且饒了你的小命,死罪饒過,活罪難免,來啊,重打八十軍棍。”軍士過來,摁著童小貫,連打了八十軍棍,才將他抬了下去。眾將威服,從此無論什麼場合,見了童貫無不恭恭敬敬。

童貫棒打義子和上次苦肉計一樣,並非出自真心。他這個人是有所計較的。慶功宴上,他見手下這些將官,大多行為放肆,言吐無禁,長此以往,怕是不把他放在心上了,這樣的結局當然不是童貫所希望的。所以,童貫決定恩威並用,徹底收服這些將士。自然,他要從自己的幹兒子下手。席間他俯耳對童小貫說的幾句話,就是讓他找個大將衝撞一下,然後自己趁機演一出大義滅親的戲,起到敲山震虎之效。童貫從眾將的神色上看到,他的計劃實現了,效果達到了。

宴散後,童貫就悄悄地來到童小貫的帳中,讓服侍的兵士退下,親自給幹兒子上藥,並滿懷關切地詢問。童小貫雖然知道這是幹爹使得一計,但是,畢竟棒子打在屁股上,徹骨地疼。

“小貫啊,這件事委屈你了,你也瞧見了,這些將領,功績赫赫,要是不這樣,怕是連幹爹的話也不聽了。幹爹作為監軍,哪能看著他們違反軍紀呢?但要是懲罰他們,又於心不忍,畢竟他們都為大宋的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為了一點言行放蕩之事,就動用軍紀,實在不是幹爹所期望的,為了收斂一下他們的言行,為我大宋鍛造出一支即有戰鬥力,又有鐵的紀律的軍隊,也隻好和你演一出苦肉計了,小貫,爹好比就是三國時期的周瑜,你就是黃忠啊。”童貫拿出上次勸慰童江兄弟的耐心來,是想撫平童小貫身上的傷。

童小貫本來還有些委屈,見幹爹親自來為自己療傷,言語之中滿是歉意和關懷之情,便徹底釋然了。

“幹爹,我沒事的,別說挨著八十棒,為了您,就是真掉了腦袋也不在乎。”

“好孩子,幹爹怎麼能舍得你掉腦袋呢,你忘了幹爹在你父親墳前說過的話嗎?”

童小貫想起童貫對父親的恩義,忍不住眼圈一濕,趴在床上,嗚嗚地哭上了。童貫輕輕地撫摸著童小貫的頭發,道:“小貫,爹是淨了身的人,雖然二十來歲才進宮,但淨身之前沒有家室,所以,這幾十年來,一直是孤家寡人,現在好了,幹爹有了你,也算有了依靠,何況,每每一想起你父親對國家的忠義,幹爹今生也會待你如親生兒子的,無論如何,幹爹不會再讓你受苦。”

“幹爹……”童小貫哽咽一聲,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好了,好了,小貫,你休息吧,幹爹四處轉轉。”

說著,童貫輕輕地為童小貫搭好被單,走了出來,吩咐兵士一定要侍侯好,該換藥時及時去找軍醫,然後,童貫就回了自己的營帳。

童貫心中歡喜,知道自己收複了一群可以賣命的人,幾天後,便樂滋滋地回京去了。當然,童貫要見徽宗時,心裏還是有所忐忑的。他原本想直接進宮偷偷見駕,這樣好多事不必當著群臣的麵,也就容易些。但是,當徽宗聽說他凱旋而歸,便派高俅傳令童貫等在城外紮營,明日午時等候接見。這樣一來,童貫就不能私自進宮了,而且心中的忐忑之意更盛,不知徽宗這樣做是何用意。為了討好徽宗,童貫將從西夏搜集來的一尊瑪瑙杯拿給高俅,讓高俅馬上承給徽宗。

高俅知道童貫的意思,於是連夜前來進駕。

徽宗見了瑪瑙杯非常喜愛,說道:“這個童貫,沒想到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事來,朕低估了他。”高俅道:“萬歲是指這件瑪瑙杯嗎?”徽宗搖搖頭:“此杯雖然名貴,但在朕眼裏,並非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不過是童貫想讓朕歡心罷了,其實他這一次打了勝仗,比送一百個瑪瑙杯都讓朕高興。”高俅道:“童貫抗旨的事在朝內傳遍,尤其蔡相對此事,頗為不瞞……”徽宗搖搖頭:“童公公是朕的人,他抗旨自有他的意思,朕不怪他,知道他是為了大宋的顏麵,大宋乃天國,邊境卻屢屢遭到侵犯,國威何在?咱們早就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民心了。”高俅點點頭:“萬歲聖明。”

出了宮,高俅便派人給童貫傳話去了,他當然知道童貫讓自己為徽宗獻寶的用意,無非就是探聽徽宗對他的意。

第二天午時,開封舉城歡慶,徽宗親率文武百官,迎到城外,而且放縱百姓與凱旋的軍士互動。一直以來,大宋受外邦侵犯,國體大失,百姓與外商往來時,都抬不起頭,這一仗長了大宋的軍威,為國爭光,每一個大宋子民都覺得揚眉吐氣,胸脯不覺地挺了起來。而創造這個奇跡的人——童貫,就成了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徽宗龍顏大悅,封童貫為景福殿使、襄州觀察使,命他仍監軍西北,統領著西北將士。童貫可謂一步登天,既有了職位,又有了實權。接下來,童貫先後帶領手下的將士,收複積石軍、洮州等地,因功而被封為武康軍節度使,加檢校司空。

蔡京見自己不但沒有把童貫打回太監群內,而且還眼睜睜看著他步步高升,心中極其煩躁。那一段時間,無論朝廷、民間、軍中,童貫的聲望都達到了極點,即便一盆冷水潑過去,也澆滅不了那熊熊燃燒的火焰。雖然童貫乃武職,常年在外,但是蔡京也有些難以忍受,他迫切需要把自己的權威升到極至,開始謀劃轉正(從副相升為正相)。

於是,蔡京讓兒子們全體出動,到處撲捉首相曾布的缺短。終於,曾布被蔡京抓到了小鞭子,原來,曾布有個遠房侄子曾爽,常年在老家種田,前幾年來到京城投奔曾布,曾布見自己年歲越來越大,權威越來越弱,就想趁著自己還在台上,給曾爽安排一個適當的位置。

曾爽乃務農之人,曾布讓他去了戶部,做一個負責統計各地戶籍的小吏。其實,這樣的任命對於一朝宰相來說,也不算多麼過分之舉。畢竟戶籍小吏在古代不但沒有多少油水,甚至每天麵對一些數據,人口的增加和減少,要做很辛苦的工作。但是,蔡家子弟不管這些,他們在吏部新增的官員名冊中發現了曾姓的新人,自然大加關注,一經調查,原來是曾布的遠房子侄,於是,蔡京就上了一份彈劾的奏表。

徽宗對於朝政一向聽從於蔡京,何況這段時間以來,曾布在其位而不謀其力,徽宗對他已經產生了厭煩心理,於是不加思索,便隨了蔡京的願,將曾布罷為觀文殿大學士知潤州。曾布被貶後,蔡京還擔心他複出,又折騰了他幾次。而蔡京,終於升為尚書左仆射,成為當朝第一大臣。

為了鞏固自己的第一大臣之位,蔡京在朝廷內拉攏重臣,升鄧洵為尚書右丞、中書侍郎。為了達到震懾的效果,蔡京翻出元佑事件來,上表陳述他們的“罪狀”。蔡京將元祐事件牽扯人員分為數類,文臣曾任宰臣、執政官的,如司馬光等共二十七人,待製以上的官員,如蘇軾等共四十九人,其他如秦觀等共一百七十六人;武臣,如張巽等共二十五人;內臣如梁惟簡等共二十九人。一共三百零九人。蔡京請徽宗題名於石,置於文德殿門東壁,永為萬世子孫之戒。一幹舊臣,順蔡京者為正,逆其者為邪,當時,有數百官員因彈劾、非議蔡京,受到株連,被流放、外貶。

徽宗除了對書畫藝術有所鑽營外,對政治手腕根本就不通。這時候,童貫在外,保家衛國,朝廷政務隻能全權依靠蔡京處理,所以,蔡京說什麼,徽宗便應什麼,隨他折騰去,而自己樂得清閑,在後宮裏和鄭、王兩位貴妃風流快活。

朝廷初定,蔡京的權威逐漸形成,但是,他並不滿足,雖然此時,童貫遠在西部,仍是蔡京的一塊心頭肉。蔡京知道,童貫素得徽宗寵愛,加上功績顯著,自己暫不便動他,但是,跟隨他的手下將士,卻可以逐個圖謀。

於是,蔡京讓人給王厚送了封信,命其招降西夏右廂監軍保忠。王厚接到信後,便派王亨前去聯係保忠,並帶去酒肉一車。保忠打開信看了半晌,心中猶豫,為了試探部下的心思,他設宴款待部下,在酒席之上,保忠道:“眾位,你們可知今天所食所飲皆為何物?”有部下嚐出是出自宋境的女兒紅和白麵泡饃,便以實回答。保忠道:“是啊,這些美味都是宋國才有的,如果咱們能天天吃上這些東西就好了。”一部下正色問:“將軍什麼意思?”又一部下臉色大變,道:“宋酒雖美,我今生誓不取飲。”說著,那部下將手中一壇女兒紅摔於地下。其他部下紛紛起立,驚疑地看著保忠。

保忠見部下都無意歸宋,便道:“各位,本將的意思是,如果有朝一日咱們打到宋國去,不就可以天天喝上女兒紅了嗎?”眾部下這才打消疑心。宴會散去,保忠命人退回所剩下的酒肉。

王厚給蔡京新信,告知招降保忠失敗。蔡京大怒,來信責怪,命其繼續招降。王厚隻好派王亨再去聯係保忠;歸來時,王亨被保忠的部下擒獲,告知西夏王子。保忠雖未通宋,但卻有通宋之心,其部下暗中聯名寫書上報西夏王子,西夏王子將保忠扣押了起來。王厚知道保忠即使不被西夏王子砍了頭,也不會再掌兵權,招降的意義就不大了,隻好回信告知蔡京。當蔡京得知王厚放棄了爭取保忠,大怒,非要王厚交出保忠其人。王厚隻好點兵奔襲夏城。西夏王子從延州、渭州、慶州三路,並聯合羌人出兵,相繼進軍涇原、戊午、平夏城、鎮戎軍、宣威城、鄯州等地。王厚手下大將高永年帶兵迎擊,被羌人擒獲。

原巴金城守將多羅巴道:“這個姓高的攻破我的城池,殺死殺傷我的兒子,不能饒他。”於是,多羅巴將高永年殺掉,並剜出他的心肝就酒而食。高永年慘死,朝廷震驚,蔡京知道他和王厚是童貫的左右臂,無論哪條胳膊,總給他動了一條,也夠童貫痛苦的了,接下來,蔡京擔心徽宗怪罪,也不敢繼續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