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惹出來的事,我就要負責。”

“可是,本公不是來找你的,你閃開吧,免得做替死鬼。”

“我不閃,閃開你就去抓督尉大人了。”

“這麼說,你是想替他們死了?”

“死就死,誰怕誰。”王新倒有一副英雄氣概。

童貫擔心讓王詵等人逃遠,於是不再多說,伸手向王新抓來。他這一抓,有個名堂叫“老虎探”,是虎撲中的一式,五指伸開,掌心虛按。王新頓時覺得麵前一花,到處都是童貫的手掌,也數不清有多少個。急切之下,王新想也沒想,就是一式“橫掃千軍”。這一招潑風刀法,王新無意中練熟,威力居然極大,實出童貫的意外。童貫就覺得一股淩厲的勁風竟突破了自己的掌控,向腰間砍來,他慌忙腳踩七星步,避過鋒芒,然後愣愣地看著王新。

“小子,這一招是誰教你的?”

“什麼招?”王新不知。

童貫見他並非假裝迷糊,便道:“你施展的這一招是不是王詵的家傳刀法?”王新道:“我剛才那一招是瞎掄的,誰知是不是……啊,你這麼說我想起來了,督尉大人每天練的刀法的確也是這個路子。”

童貫暗想,潑風刀法在一個毛頭渾小子的手上已經威力如斯,看來王詵已經練會了家傳刀法,按理他不該忌憚我,為什麼要落荒而逃呢?對了,他這個人向來對武學沒有信心,並不知自己練成刀法後威力有多大,何況,他也不知道我是單槍匹馬來的。眼前這傻小子既然練了潑風刀法,不如自己將他抓住,趁機揣摩刀法的奧妙,再找王詵,就有了必勝的把握。想到這,童貫道:“傻小子,既然你一刀沒傷到本公,怎麼還不讓開?”

“我就不讓開,有本事你自己過去。”

“那好,你看好了。”話音一落,童貫突然拔身而起,躍在半空,然後雙腳交錯向前一踢,居然淩空飛跨了數步,落在了王新背後。不過,童貫並沒有去追王詵,而是轉過頭來,對王新道:“怎麼樣,我這手輕功還好看吧?你要不要學?”

“我……”王新剛想說那個“學”字,突然想,我憑什麼向他學,誰知他安得什麼心。因此收住了嘴巴。不過,他的確很羨慕剛才童貫在空中還能跨步的輕功。

童貫一笑,說:“我要去抓王詵了,你要不要救他。”說著,向山下走去。王新道:“我不許你抓,我要保護他。”童貫笑道:“那你還不跟來,等我將王詵的腦袋砍下來,你再出手就晚了。”王新一聽,果然就跟了下來。

童貫和王新來到山穀中時,王詵等人早就沒了影。王新舒了口氣,見童貫並不急著去追,心裏倒很奇怪。兩人一路也走也笑,王新發現,童貫對自己並無惡意,除了問了自己叫什麼名字外,再沒有盤問其他,甚至還處處關心自己,問自己是不是走得累了,是不是餓了。

兩人一路走來,到了洛陽城。

童貫與王新走進“好再來酒館”坐下。等店小二上了菜,童貫給自己倒了杯酒,也給王新倒了一杯。此時,王新已經放鬆了,暗想,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吃吧,吃飽了賺的。於是,王新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童貫端起酒杯,朝他晃了晃,王新也端起酒杯,兩人居然像親朋好友一樣,碰杯喝起來。

三杯酒下肚,童貫道:“王兄弟,那王詵對你怎樣?”

“其實也沒什麼好不好的,他收留我,我給他燒火做飯,就這麼簡單。”

“在這世上,你就沒什麼親人了嗎?”

“我……父母早死了,前不久倒是見到一個朋友,可惜,後來就失散了。”

“你這位朋友叫什麼?”

“她叫司馬婉兒。”

“是她?”

“怎麼,童公公認識她?”

“當然了。”

“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裏?”

“當然知道。”

“那你帶我去找她好不好。”王新欣喜之餘,忍不住挎住了童貫的胳膊。想想,覺得唐突,趕緊放下手來。童貫說:“帶你去找她可以,不過你要告訴本公兩件事?”

“還有條件啊。”王新訥訥地說:“說吧,什麼條件。”

“第一,你告訴本公,為什麼要找司馬婉兒?第二,你把潑風刀法演練一遍本公看看。”

“這兩條,我都不能告訴你。”

“那……本公也不能帶你去找她。”

“好公公,你就帶我去吧。”王新像孩子一樣搖著童貫的胳膊。童貫說:“誰讓你不答應那兩個條件。”

“我找司馬婉兒的事,是因為一件寶貝,至於潑風刀法,我聽督尉大人和王幹大哥等人說過,這是王家的刀法,不能透露給外人。”

“什麼寶貝?”

“這個不能說,俺娘說了,找不到鑰匙不能說。”

童貫心中一動,鑰匙?難道是那半幅《江山》?不可能,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王新怎麼可能與那半幅《江山》有關係呢。想到這,童貫問道:“本公知道王詵的刀法不外傳,但是,你不是已經學了嘛。”

“我也姓王啊。”王新訥訥地說。

童貫沒想到王新會如此回答,他一陣好笑:“可是,你這個王和王詵的王並非一王,你們不是一個家族的。”

“那我要問過督尉大人,要是他不許我學,我從今之後就不用潑風刀法了。”

童貫暗道,這個王新,真是個渾人,自己該如何下手呢。正想到這,突然發現兩個人走了進來。前麵的是個道士,從進來後兩眼就滴溜溜亂轉。後麵的是個年輕人,隻是垂著手,雙目呆滯。那道士說是道士,但又掛著佛珠,簡直有些不倫不類。童貫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隻見他年齡在二十幾歲,油頭粉麵,若非一身出家人打扮,倒像個富家的子弟。

道士走進來後,店小二就迎了上去:“林道長,您不是要去京城遊玩嗎?還沒走啊。”道士說:“本道很懷念你這個小店,所以臨走之前再來看看。”童貫問旁邊的食客:“此人是誰?”那人道:“他叫林靈噩,原在白馬寺出家,後來不知為什麼,又當上了道士。”

天下間少有亦僧亦道的人,林靈噩應該算一個。

林靈噩就是曾經給蔡京測過字的道士。他曾和高俅同為蘇軾的書童。蘇軾被貶前,高俅跟了王詵,蘇軾被貶後,林靈噩失去了寄身之所,開始到處流浪,靠欺蒙世人為生。那幾年,章惇不斷地迫害蘇軾,林靈噩聽到了風聲,擔心自己受到牽連,於是歸依了佛門。說起與佛門的淵源,還得說是佛印影響了林靈噩。佛印是蘇軾的好朋友。蘇軾在杭州時,佛印就在西湖寺內,兩人常常談詩論道,佛印也沒少給蘇軾說一些禪理,因此,做為蘇軾的書童,林靈噩耳觸目染,心中不免對佛產生了好感。蘇軾被貶後,林靈噩就去了洛陽白馬寺,當了幾年和尚,林靈噩耐不住吃齋念佛的枯燥日子,又披上了道衣。

從此,林靈噩開始四處流浪。遇上寺廟,林靈噩就當自己是和尚,化點齋飯,上了道觀,就當自己是道士,同樣有吃有住。不過,為了應付佛道兩行的盤問,林靈噩隨身攜帶著《金剛經》、《道德經》等佛、道寶典,抽空便念叨幾遍,把它們當成了自己混飯吃的本錢。這林靈噩雖然心術不正,但機智聰明,記憶力很好,領悟力也不錯,無論是和得道的高僧打禪語,還是和仙風道骨的高人談論,都說的頭頭是道。

林靈噩剛才的話不假,他果然是臨走之前要進來看看的,當然,其目的是想混一壺酒喝。林靈噩雖是出家人,對酒肉還是不戒的。別說酒肉,連色戒也敢開。林靈噩掃一眼店裏的顧客,看到了童貫,就走了過來,說:“你打扮的像個太監,是唱戲的吧?要不就是個冒牌貨。”

童貫心中有氣,不過懶得理他,自顧飲酒。王新見林靈噩脖子裏掛著一串佛珠,覺得好玩,就想伸手摸一摸,林靈噩低頭看到他脖子裏掛著一個鑰匙,於是,拂塵朝他臉上一甩,趁他短暫的迷茫時,將鑰匙取了下來,揣進自己懷裏。然後,林靈噩找了張桌子坐下喝酒,差不多和童貫、王新同時離開的酒店。不過,雙方走的不是一條路。林靈噩和那目光呆滯的青年,是直接朝京城的方向走的,而童貫拉著王新繞著洛陽的街道轉了一圈,才去的京城。所以,童貫兩人落在了後麵。童貫之所以要繞城一周,並非是要欣賞風景,而是看看王詵等人在不在洛陽。

出了洛陽城,沒走多遠,王新突然摸著頸間說:“壞了,我的鑰匙不見了?”

“我看到了,是那道士拿去了。”童貫道。

“你……你當時怎麼不提醒我。”

“那鑰匙很重要嗎?”

“我媽說了,即使我死了也要保護好它。”

“哦。”童貫心中一動,突然問:“它是不是一個精致的天蠶絲囊上的鑰匙?”說著,童貫將從徽宗那看到的天蠶絲囊外形描述了一下。

“是啊,是它,你怎麼知道……啊,不……我不能說。”王新心直口快,等承認了秘密,再想掩飾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