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我,遲疑片刻,說道:“原來是江小姐。”
“你叫我夕瑤就好。”我扯著手裏的玉佩線,抬頭瞧他,“感謝你來為我慶祝生辰。”
“隻可惜……”他錯開我的眼神,“我的壽禮隻是一擔上好的壽麵。”他回頭望一眼內堂,“可不及人家的明珠翡翠、金山銀山啊。”說這話的時候,瓊燁眼角有一絲輕蔑之意瞬間閃過。
“明珠翡翠,金山銀山,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歪著頭看他,“怎及得上你這壽麵,穿腸而過?”
瓊燁睜大了眼睛:“江小姐講話還真是風趣。”
就在這時,我爹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身後,笑意盈盈地問我:“夕瑤,你見過秦公子了?”
眾人見到我爹,紛紛禮讓,笑臉相迎。唯有他,昂首挺胸,優雅而疏離。我道:“秦公子為我拾起玉佩,著實是個謙謙君子,聞名不如一見。”
“我想把你許配給他,不知夕瑤你意下如何?”爹爹的笑臉,總是給人一種虛偽的感覺。可是他所說的話,真的讓我打心底裏笑開了花。可是當著眾人的麵,我什麼也不能說,又怕別人看出我竊喜的表情,隻好抬手用水袖遮住臉,盈盈跑回裏屋去了。
在眾人的笑聲中,我回頭偷看了一眼他的臉——
瓊燁一臉淡然,眉眼深處分明有一絲輕蔑:“夕瑤小姐金枝玉葉,我秦某可高攀不上。”
我走到長廊轉角處,把玩著手裏的玉佩怔怔出神。
他果然是嫌棄我的吧。
奸臣之女,怎配得上他科舉狀元,一介青天?對著朦朧銅鏡,我輕輕笑了。果然,他還像以前一樣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人人都以為江夕瑤係名門之女,追求者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宰相的女兒豈能無人問津?
其實普天之下,真的沒幾個人敢娶我。奸相奸相,人人都在背後這樣叫著我爹。一朝權重,便隻手遮天。但伴君如伴虎,我爹行事狠辣,在他身邊比伴虎還危險,又有誰敢來做他的女婿?
也許我該對瓊燁死心了吧。他是朝中少數敢與我爹針鋒相對的人,心底裏也一定是看不起我的吧。
三.{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萬沒想到,與我生辰相距不到三個月,我便要與瓊燁成親了。
不知父親用了何種手段讓當今聖上為我們指婚,縱使瓊燁有萬般不願,也不能違逆皇上的旨意,隻好敲鑼打鼓地娶我進門。其實父親的意思我也明白,無非是想用我來拉攏瓊燁,這樣朝中就全是他的天下了。
嫁給他的前一天,我久久地站在後院的竹林裏,心想既然上天給我這次嫁給他的機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日後相夫教子,好好陪在他身邊。
喜宴繁華,場麵盛大,我眼前蒙著紅布,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知道,從始至終,他沒有笑過。
洞房花燭搖曳,紅床紅被紅得耀眼,他遲遲沒有來揭我的喜帕。我自己掀開喜帕,卻看見他已經喝醉了昏倒在桌邊。
“瓊燁?”我扶起他,第一次,他在我懷裏,沉沉睡著像個嬰兒。
“蓮娘……”他握住我的手,“蓮娘,我雖然再娶,可是今生依然不會負你。”
蓮娘,我知道那是他已故原配的名字。我用盡力氣將他扶到床上,心想我江夕瑤青春貌美,日後想得到他的一點憐愛,也總歸是不難的吧。
清晨吃飯,我叫他一聲:“夫君。”
瓊燁朝我點點頭,低頭吃飯便不再看我。這已經是我嫁過來的第二十三天,我終於忍無可忍,支開所有仆婦,質問他說:“瓊燁,為何你這般待我?”
瓊燁淡淡地回答:“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話對我來說,並不是說說而已。別說你是當朝奸相的女兒,即便不是,我也不會對你有半分真心。”
這樣直白的一番話,我竟然沒有半句反駁。千言萬語彙在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半晌,我跌坐在椅子上:“她是誰?當年,你是怎樣認識蓮娘的?”
“那年在城中的棲梅園,一個大戶人家的女童的紙鳶掛在了樹上,我去幫她取下來,一回頭,就看見了蓮娘……她是那女童的婢女,當時也與我一見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