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沒想到他的原配夫人蓮娘,竟然是多年前服侍過我的那個蓮娘。可是他竟然不知,在他們一見傾心兩情相悅的時候,旁邊還有一個我,空負了深情。
爹偶爾會叫我回去看他,問我一些瓊燁的情況,比如說,他待我好不好。
每每遇到這個問題,我都會點頭說好。起先爹隻是靜靜聽著,後來便指責我說謊。如果瓊燁真的對我好,便不會在朝堂上繼續與他對著幹,不但不加收斂,反而借著江家女婿的身份,糾結黨羽,變本加厲。
我垂頭思量半晌,隻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男人的事,我也管不了那麼多。”
爹將一個兩寸來長的小瓷瓶遞給我,笑著對我說:“明日如果你接到我送去的紅綾,你就替我殺了他吧。”
我重重一愣。
“我保證,會再給你找一個比他更好的夫婿。”爹斜眼看我,一臉不屑,“秦瓊燁年紀大了,又不識抬舉,實在不算是個明白人。”
那天晚上,我在書房等他。瓊燁見我在此,轉身便要離去。
“瓊燁……”我叫他名字,“能不能陪我一個晚上?”
他回過頭來,眼中或多或少有些歉疚之意。
我遞給他我精心畫的一幅畫:一隻紙鳶懸在樹上,高挑男子伸手取下,一個小女孩兒站在他身邊,癡癡望著。
瓊燁問我:“這幅畫上,為何沒有蓮娘?”
我答:“都怪我晚生了幾年。”
瓊燁一愣,隨即便懂了,輕輕一笑,將那畫隨手扔下。
“你不是她,她也永不是你。”他轉身要走,我自後猛然抱住他:“瓊燁,你不要走。”
他身體僵硬了一下,一種獨特的香氣隨著他的體溫飄散開來。
“我爹要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他要殺你。”我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你出去避一避吧。行李和馬車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
瓊燁怔了怔,隨即掙開我道:“你爹就快栽在我手裏了,這個時候,我是不會走的。”他拂開我的手,輕蔑地說道,“你跟你爹一樣,花招都那麼多,還畫了幅畫,倒真是下足了本錢。”說完他便走了。望著那個背影,我心裏想,如果世上真有一種能夠讓人忘情的藥,該有多好。
愛上一個人,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男人,真是太讓人痛苦。
第二日,我果然收到了我爹送來的紅綾。
趁著瓊燁昨夜讀書還未起床,我讓人把他抬進馬車,並在裏麵燃了迷魂香。我換上布衣,裝成仆婦的樣子親自為他駕車。
我了解我爹,他想做的事,即使我不幫他他也一定會做。而且手段會狠辣十倍。我隻不過是他一個有血緣關係的棋子,就算我去求他,他也不會為我網開一麵。
剛行出城,馬蹄聲在身後響起,數十個蒙麵人揮刀朝我奔來。瓊燁從馬車裏驚醒,慌亂中出來應戰。纏鬥片刻,我瞧見有人朝他後心擲了枚匕首,勁力很足。我朝他跑過去,我隻是想推開他的,哪知時間容不得我那樣做。忽然後心一疼,原來那匕首竟刺在了我身上。
“瓊燁……快跑……”最後,我來不及說別的,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原來隻有這一句。
尾聲
很多個日日夜夜,秦瓊燁躺在他們第一次相遇的草地上,身邊擱著一隻紙鳶,總能讓他想起生命裏最難忘的那個女人。
也許他最愛蓮娘,可是最難忘的,卻是那個江夕瑤。
總是古靈精怪的樣子,也未曾跟他說過幾句話,對於他的冷淡,她也一直安之若素。隻是直到生命的終結,她還在為他著想。
有一個問題,他很希望她能夠像其他女人一樣,認真地問他。
眼前的紙鳶被風吹動,仿佛幻化成一身紅衣的江夕瑤,婷婷立在他眼前。
“瓊燁……你愛過我嗎?”
“愛過。”
他想,如果她問,他一定會這樣回答。
——那一天你紅衣緋緋,笑著讓我幫你拾起玉佩,我便在心裏驚歎,原來這一生除了蓮娘,還會有第二個女子令我心動。
隻可惜你是江夕瑤。
隻可惜你是我敵人的女兒。
隻可惜你那麼傻,最後還是留我一個人看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