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2009年、2010年所提出的M2增長17%的目標,是適當寬鬆貨幣政策的表現,那麼,貨幣政策回歸到穩健軌道上後,M2增速就必須隨之下調。降到什麼程度?李迅雷認為,今後10年,M2大約保持在年增長10%~12%的水平,通脹率則維持在3%~4%的水平,將是比較理想的狀態。劉煜輝也認為,M2回落到12%比較合適。
M2年增長12%,也即相當於近10年來增速最低的水平,這意味著,不僅投資增速要大幅降低,GDP增速也要相應下調。同時,它還帶來了一個重大的挑戰:倘若未來10年,不,僅僅是未來5年,M2年均增幅迅速下滑到12%的水平,是否會帶來資產價格,尤其是房地產價格泡沫的破裂?
貨幣寬鬆轉為貨幣緊縮而導致房地產泡沫破滅的例子,人們總會想到日本。1985年9月日本簽訂廣場協議,日元急劇升值,日本央行從1986年1月~1987年2月,先後5次將官方貼現率從50%下調至25%,並持續至1989年5月,引發了東京地價貴過美國全國地價的房地產大泡沫。而此後,日本央行采取的貨幣緊縮政策,一舉刺破了房地產泡沫,將日本帶入“失去的20年”(即“失去的10年”加“失去的10年”)。相似的例子還發生在瑞典和泰國。
但對中國來說,所謂貨幣政策刺破房地產泡沫,仍然屬於一個遙遠、未知的設問。這個結果尚未到來之前,關於貨幣政策是否要主動刺破資產價格(房價)泡沫,是有爭議的。前麵提到過,如果聽從抱極端情緒的民眾建議,定當堅決刺破,但貨幣當局並不這樣認為。
央行副行長、國家外彙管理局局長易綱認為,央行製定貨幣政策要關注資產市場,但不能直接以資產價格為依據,“也不宜主動刺破資產泡沫,但在資產泡沫破滅後,中央銀行應提供必要的流動性,以避免泡沫破滅後偶然恐慌和流動性不足所產生的引發資產價格下跌的惡性循環”。央行貨幣政策司司長張曉慧、清華大學教授宋逢明等均持相似觀點。這也是國際經濟學家的主流觀點。(經濟科學出版社2010年4月《貨幣政策與資產價格》)
不過,李稻葵教授有一個觀點值得關注:“在資產價格過分波動的情況下,貨幣政策應該起到對衝市場不理性情緒的作用。”這個觀點可以運用於管理房地產價格的市場不理性情緒。近幾年,尤其是2007年、2009年和2010年3月中旬~4月中旬,市場不理性情緒在房價加速上漲的過程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我想,在這種情況下,對衝市場情緒最有力的貨幣政策工具就是加息。但央行貨幣政策並不直接以資產價格為依據,從央行2010年10月以來的最近幾次加息來看,主要是管理通脹預期,而非針對資本市場和房地產市場的不理性情緒。
值得說明的是,穩健的貨幣政策,不同於緊縮的貨幣政策。1999~2006年,我國實行的就是穩健的貨幣政策,經濟增幅和房價漲幅均保持了較高增長。哪怕是過去20年偶然出現的貨幣緊縮政策,也仍然是貨幣超發大背景下的緊縮。
我個人認為,M2增幅降到12%,需要3~5年的過程,不可能一步到位。從現實出發,2011年M2增幅降到15%左右是適宜的。由於此前的基數巨大,這個增幅也足以保證和支撐經濟增長9%以上的貨幣所需。但仍有專家反對2011年M2增幅降到15%,認為16%就可以。如果此建議被接受,說明我們對緊縮貨幣增長的決心不夠堅定。
我在修改這個段落時的2011年2月中旬,已聽到有消息透露說,央行提出的2011年M2增幅是16%。隨後在3月初全國兩會上的《政府工作報告》裏,2011年M2增幅並不令人意外地設定為16%。而根據過往的慣例,將目標定為15%,實際執行可能會超過15%;同樣,將目標定為16%,要守住16%往往很難。何不將目標設定得低一些?有關部門還是擔心緊縮過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