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溫庭筠詞中的女性形象
治教經驗
作者:周玟
溫庭筠是第一位以詞體專門描寫女性形象的詞人。他在詞中不僅描寫了女性嬌美的容貌、婀娜的體態,還深入到女性的內心世界,從而拓寬、豐富了詩歌的題材和審美情趣,使詞在中國詩歌史上開始綻放出清新的、獨具魅力的光彩,同時亦使詞初步形成了含蓄曲折、婉約深幽的基本特征。這種特征的形成,顯然與詞人對形象優美、心靈細膩的女性形象的塑造密不可分。因此,研讀溫庭筠的詞,離不開對其女性形象深入而準確的把握。
溫庭筠,本名岐,字飛卿,太原祁(今山西祁縣東南)人。唐宣宗大中初年考進士,不幸落榜,其後雖多次應試,但屢次不第。在此期間他曾攀附權要,結交名流,但因其性格桀驁不馴,恃才傲物,故時常譏諷權貴,最終受到權貴的迫害,一生潦倒。像大多數懷才不遇的文人一樣,政治遭遇與人生失意使他放浪形骸,無奈與苦悶的心情使他流連於歌館青樓,借以發泄自身的不滿與憤懣。溫庭筠才華出眾,對詩詞都很擅長,尤以詞的成就最高,被後人譽為“花間鼻祖”。溫庭筠詞流傳於今的共有69首,有66首收錄在《花間集》中,餘者皆散佚於其他文獻中。《花間集》所錄的66首詞中大多描寫女性形象,內容偏重寫閨怨離情,詞藻華美,風格綺麗柔婉。
綜觀溫庭筠的詞,他筆下的女性大多是天生麗質、嬌豔絕倫的美人,她們衣著華麗,體態優美。所寫內容則幾乎都是女子對戀愛對象的懷念和期待,並抒發自身孤獨無奈的傷感。
溫庭筠在詞中多以女性形象作為創作題材,以寫女性的嬌姿豔態和閨怨閑恨為主,這與溫庭筠的個性及當時的社會背景有關。
溫庭筠出身顯赫,是宰相溫彥博的裔孫,少年時便才華出眾。他非常熱衷於功名,除屢次參加科考外,還多方奔走,依附權貴,企圖通過舉薦躋身仕途。但晚唐是一個令人窒息的時代,就像一條千瘡百孔的大船行將沉沒。他憂憤時代的衰亡,也悲歎自身的遭遇,卻又無能為力。“數舉進士不中舉”,依靠權貴的舉薦又不得要領,最終卻受到權貴的迫害,熱切的追求和美好的願望一一落空,不懈追求得到的卻是一次次的失敗。他總是期待著光明,又總是在黑暗的現實中碰壁,這種痛苦壓抑的人生,帶給溫庭筠的無疑是一道至深至痛的創傷。理解此種心態,是我們讀溫詞的首要前提。統觀溫詞,如果我們孤立地讀溫庭筠的每一首詞,就隻能感受到其內容的單調重複及敘事方式的雷同。而如果我們把溫詞作為一個整體,聯係起來看每一首詞,就很容易感受到溫庭筠在他的詞中不斷重複地表現、宣泄著同一種情緒。溫詞一再抒寫候人不至的哀怨,悵歎舊歡短少,歌吟不遇的孤獨和失意的無奈,以女主人公再一次修飾自己,開始又一次期待作為詞的結尾。其中所表露的情緒線索,恰好與溫庭筠在其人生境遇,特別是仕途上屢受挫折所產生的心路曆程有相當程度的一致性。我們知道,古代文人士大夫以女性言情代言的創作方式,實際上有著深刻的社會根源。士大夫文人們依戀皇權,他們在皇權的籠罩下,一旦感受到自身的軟弱無力甚至處於屈辱地位時,自然會強烈地意識到自己其實正如女子一樣,從而產生與女性社會角色一致的心理傾向。特別是當他們在政治上受到打擊排斥而成為“放臣逐子”的時候,更會強烈地意識到自己“閨中怨婦”似的地位。白居易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點明了士大夫失去君王的重用就像被冷落的怨婦一般。如同“士為知己者用,女為悅己者容”一樣有著同一深刻的曆史根源。女子在美色被人賞識中實現人生價值,而文人士子則在被重用中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正因這種類似的人生遭遇,溫庭筠產生了與弱女子角色上的認同感,以女子尋求悅己者不得來寄托自己君恩難求的苦悶,進而創作了大量女性題材的作品。溫庭筠以女性作為創作題材的又一重要原因是溫庭筠自身便喜好綺羅脂粉,再加上詞的主要功能是供歌妓筵宴歌唱助興用的,這就決定了他的這種創作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