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不管天黑之前,有多少獵手回到了寨子裏,不管外麵是不是還有漏網之魚,牛進達都打算進攻了。
在新的一天到來之前,一般而言,不會有人來打擾這場戰鬥了。這也意味著,隻要玄武營在天亮之前結束戰鬥並撤走,就很容易甩開可能存在的追蹤——不是怕有大軍來把玄武營怎麼樣,而是不希望有鍥而不舍的複仇者追到老營去惡心人。
七百人足可以包圍這座小小的寨子了,這裏沒有堅固的寨牆,沒有護城河,沒有箭樓,沒有拒馬……甚至沒有崗哨!
找到寨前用來防衛和預警的陷阱機關,甚至都不需要斥候出手——玄武營在這裏觀察了大半天了,顯然,那些陷阱的假想敵並不是軍隊或者其他部落,它們隻是被用來防範野獸入侵的。
不需要進入那些樹皮屋子裏把人一個個抓出來,那樣做既危險又麻煩。
分派人手圍死每一座屋子,牛進達來到了最大的那一座屋子門口。白天的觀察顯示,有個很受大家尊敬的人就住在這個屋子裏,頭人?酋長?薩滿巫師?長老?不管他是誰,他一定是個說話算數的人。
一支羽箭咄地一聲,釘在屋子裏某個地方,屋子裏的人被驚動了,他說了一句什麼,沒有人聽得懂,更沒有人回答。
很安靜,除了風的聲音。但門外的風聲似乎有些不同,那聲音像是……有人!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隻是一眨眼的工夫,屋中那個人出來了,天色很暗,黑漆漆的夜色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他看不清,但是作為一個老獵手,他已經從風中了解到,寨子裏來了敵人,很多。
他又說了句什麼,雖然還是沒人知道他在說什麼,但這次他得到了回應。
“照個亮!”牛進達說道。
一支火把被點亮了,屋子裏的人——納哈塔哈拉的首領哈拉達的心沉了下去,跳動的火光讓他清楚地看到,對方的人比寨子裏的獵手多得多,隻要他們願意,他們就能讓納哈塔哈拉永遠沉睡,不再醒來。
不過作為一個老練的獵手,哈拉達也看出了一件事:這些人來這裏,似乎不是為了殺人。那些指著自己的有著寒光凜凜的精鐵箭簇的羽箭,隻是搭在弓弦上,但是弓卻沒有拉滿——這種情況在漢家有句專門的成語來形容,叫做“引而不發”。哈拉達不懂漢話,但是並不妨礙他理解這句成語所表達的這種威懾意味。
他做出了正確的反應:他把手上提著的那支矛——大概是他打獵的時候常用的——放在了地上,彎腰示意,然後退後一步,看著對麵那個明顯是頭領的人。
牛進達對著這個人點點頭,伸手指指他,然後指點著那些被圍住的樹皮屋子說道:“沒有反抗,就沒有殺戮!”
也不知道聽不懂漢話的老獵手有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總之牛進達認為自己已經盡量保全這個寨子了,接下來,如果這個老獵手不能控製局麵,那麼殺戮在所難免。
“舉火!有手持兵器者,格殺勿論!”
寨子裏,鬆明火把處處亮起,火光終於驚動了整個寨子,那些樹皮屋子裏,開始響起大聲問話的聲音。
牛進達再次指指老獵人,又指指那些有人說話的屋子。那些屋子裏就要有人出來了,屋子外麵,一張張硬弓開始被拉開,弓臂在強勁的力量下變形,發出那種代表著危險的格格聲。
哈拉達終於做出了第二件正確的事,他鎮定而洪亮的聲音響起來了,嗚哩哇啦的語言不是玄武營的漢家人們能聽得明白的,但是他們從老獵人鎮定的聲調中,沒有聽出金鼓和刀劍的鳴響。
樹皮屋子中走出一個個穿著皮袍、或是著上身的人,他們一手拿著鬆了弦的弓,另一手拿著矛,把它們放在麵前的地麵上,他們根據哈拉達的命令解除了武裝。
所以說,酋長製的社會結構也不是沒有好處的。比如現在,當哈拉達下達了指示之後,並沒有人對他的命令提出什麼質疑。納哈塔哈拉的獵手們沒有自作主張地發起一場反擊侵略的戰鬥,所以他們也就沒有遭到鎮壓,他們的紀律性可真不錯。
哈拉達看到所有的人都出來了,於是轉回頭,對著牛進達說了句什麼,當然牛進達更在意的是老獵人點了點頭,然後就用那種“希望你說話算數”的眼神看著自己。
寨子裏的人被驅趕到哈拉達的屋子前,男女老少一共不到三百人。牛進達分出一半人手看著他們,另一半人就帶著繩子去辦正事。
吳山軍裏沒有人會馴養馴鹿,事實上整個中原也沒有這種人才,但是,用繩子把鹿群牽走這種事還是不難的。鹿群被圍欄圈著,跑也沒地方跑,很快,周順和他的手下就把活兒幹好了,他們手上牽著繩子,嘴上各種吆喝,用自己的方式——也許是趕羊的辦法,也許是趕鵝的辦法,誰知道呢——趕著鹿群往外走。
哈拉達的大屋子前麵,人群有些騷動,幾個衝動的獵手站起身,憤怒地說著什麼就打算衝過去,然而下一刻,“嘣嘣嘣”弓弦震動,“咄咄咄”一排箭矢就釘在了他們腳下。獵手們停下腳步抬頭看時,點點寒光正對著自己身後的人群,表達著赤裸裸的威脅和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