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讀書人,心眼太多了!”
筆墨紙硯固然需要,但這並非最緊要的。如今吳山軍的第一要務,是蓋房子。不趁著春天雨水不多的時節把房子蓋好,待入了夏,大雨來時可就不好看了。
可是怎麼蓋呢?會稽生長的長史梁山伯從沒見過沒有石頭的房子要怎麼蓋,一邊碎碎念,一邊掰著指頭:木材還好,山上盡是筆直粗壯的鬆柏大木,砍下來晾幾天就能湊合著用,可是磚石皆無,如何砌牆?此處石山甚少,想必采石不易,如此一來便要燒磚?不知軍中有沒有會燒磚的匠人。瓦片也沒有,若無瓦片,要蓋什麼樣的屋頂?難道也要燒製?若不燒瓦,隻好以木板鋪頂,苫以茅草……
老宋與裴九郎在旁邊聽著,隻是笑。來找老宋要筆墨紙硯的祝校長見自家夫君苦惱,旁邊兩個損友卻在看熱鬧,翻了個漂亮的白眼,對梁山伯道:“郎君勿憂。現放著裴九兄在此,他便是河東人氏,焉能不知此地如何修造房屋?何況大兄見多識廣,無所不知,定有主意。”
老宋見沒熱鬧可看了,望了裴九一眼,開口道:“我聞有一種房屋,乃是在土崖下開鑿洞穴,名曰窯洞,九郎可知開鑿建造之法?”
裴九郎看著一臉求知欲的梁大郎道:“《詩?大雅?緜》曰,古公亶父,陶複陶穴,未有家室。大郎豈不知耶?”
老宋對這種動輒引經據典的裝逼法表示深惡痛絕又無可奈何,不過這次自己是不學有術,並沒有被虐到,於是這廝語重心長地說:“大郎啊,讀書要明其意,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你這書還要再讀啊哈哈哈。”然後又招來祝先生一雙俏生生的白眼。
窯洞一般有靠崖式窯洞,下沉式窯洞、獨立式等形式,其中靠山窯應用較多,山地最宜用此形式。
吳山軍選了一座寬闊的向陽陡坡,先掘土挖成五層平台,每層平台高約三丈,前後寬度依山勢有三四丈不等,左右寬約三十丈。就這五層平台,男女老少齊動手,苦幹十五日乃成。攏共六百多人,挖土的挖土,挑擔的挑擔,老人孩子力弱的負責撿柴燒飯,每天從日出幹到日落,老宋算了一下,十五日裏吳山軍搬走了大約兩萬方土,原來的山坡已經換了個模樣。
梁大郎帶著人在平台的裏麵上劃出一個個開鑿窯洞的位置,每個窯洞寬八尺,共是一百二十戶居所。除了那些光棍漢暫居集體窯洞之外,一百多家人都被集合起來抽簽,抽到“一”的先選址,最後入住,抽到“一百一十二”的隻能選別人挑剩下的位置,卻可以最先入住。抽罷簽,土木活幹得最好的八十個人被組織成幾個工程隊,開始在裴九郎的指導下挖掘窯洞,另有三十個手藝層次不齊的木匠和木匠學徒在樹林中製作門窗,一天一天過去,一家人、兩家人……吳山軍的一百一十二個家庭開始次第搬入新居。
斥候們回來時帶來的消息似乎不太好。太原方向還沒有聽說李淵到達的消息,這倒沒什麼;但是四個方向上都發現一件事:大大小小的村落裏,百姓正在築起塢堡,有些地方的百姓已經都住進了塢堡,原先的村落裏連個活物也看不到。
“聽說二月裏各地都貼出了官府告示,命令百姓城居,田地隨近給授,郡、縣、驛、亭、村、塢全都築城,如今還散居城外的人已然不多了。”
“嗬嗬,這是楊廣見天下皆反,擔心百姓都做反賊,故而要將百姓圈在城裏,唯恐被反賊們蠱惑了去啊!”
“要我說啊,這件事對咱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你們想想看,百姓若散居城外,你們肯像那些流寇般去搶他們的糧食麼?如今百姓城居,糧食自然集中在城裏,對魏刀兒這等流寇來說,自然是不好搶了,可是對咱們能有什麼影響?反而因為村中無人居住,我等來往各地更容易隱匿行蹤了,好事嘛!”
“大兄說得雖有道理,可咱們的糧食從哪兒來?”存糧漸少,負責後勤的梁大郎發愁啊。
“不要擔心,糧食有的是,縣城、塢堡、關隘、軍營、賊巢、商旅都有糧食,想辦法搶就是了。李秀成,井陘一線,來往的行人多嗎?”
“回將軍,井陘縣四座城門每日都有許多人進出,有商隊、還有運糧的官軍,東麵真定縣每日進進出出的運糧隊,那可真是絡繹不絕。”
“絡繹不絕?成語用得倒是不錯。果真有這麼多糧食要運?官軍運糧,用多少人押送?糧食又有多少?”
“屬下在真定縣呆了兩日,看到有四起官軍押糧出城,都是十幾輛大車,押送的官軍,少則五十,多則一百,並不曾見大隊。”
“看來這是各處守衛的府兵口糧,十幾輛大車,也就是一團軍士一月口糧。”劉超道。
“這麼說,搶些糧草不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