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著天空,似乎在碧落的無窮渺遠處尋找東西,喃喃道:“莫非我還是無法突破……”
蘇獅冕瞠目結舌,茫然不知所措。
青年歎息一聲:“不管怎麼樣了,送你一程。”
蘇獅冕忽然覺得一股無儔力量充溢在自己的體內,天地間的景色突然變得無比動人。譬如一朵花開的過程,緩慢的在眼前綻放,讓人體會到生命成長的喜悅;譬如於芥子中見到宇宙,星移變幻,浩淼無窮,卻一眼閱盡;譬如天崩地裂,超新星爆發,但我自毫發無傷的經過。無傷無毀,不增不減,時空任我遨遊,外物不縈懷抱。
沉浸在這無窮的情緒中,幾乎不願醒來。
“到了。”那個神奇的青年人輕輕的碰了一下蘇獅冕的肩。
蘇獅冕霍然發覺自己已經到了石斛山頂的神廟廣場中央。
青年人看了蘇獅冕一眼,緩緩的向破敗的神廟大殿走去。
蘇獅冕望著那模糊在雲氣中的人,忽然覺得天地間再無可戀,如果能夠再次體會到那種感覺的話,便是叫他去死也心甘情願。
“你是誰?”蘇獅冕拚命的向他的背影追去。
“不要管我是誰,你隻要知道你經過努力仍然可以……”
蘇獅冕眼看追到他背後,但是卻又似隔了十萬八千裏。然後就驀然失去了他的蹤跡,而他最後的話聲還在寂寥廣闊的神廟廣場上回響。
“你……可以……”
身後傳來發動機的轟轟聲,一臉不可思議的龍訊瞪著眼睛望著癡癡呆呆站在廣場中央的蘇獅冕。
龍訊雖然卑鄙,但是事到如今也不便耍賴,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明明摔下懸崖的人怎麼會在這裏出現。你你的,肯定是那些飯桶在騙自己,沒有攔住卻說攔住了,幸好自己想上神廟廣場來逛逛,不然這個麵子豈不是丟大了。
他猶自不信的問早已等在這裏作公證的人:“你們看到他駕著車上來的?!”
作公證的人一聳雙肩:“是啊,我就看到他像你一樣駕著車上來的。”剛才那個神秘青年轉移時空的時候,同時製造了一個假相給廣場上等待公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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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稻又擰了一下蘇獅冕的腰:“哼~,你又發呆了,一開動摩托車你就一段時間是拿來發呆的,都不理我。”
蘇獅冕的思緒回到現在,嗬嗬笑道:“你擰我兩下了。”
轉眼見稻稻所在的聖子學校到了,停下來,讓稻稻放好頭盔下去。聖子中學在飛仙大道,和俠客大道一南一北橫貫雙元城。
稻稻揮揮手,轉身蹦蹦跳跳的朝校門口跑去,沒跑幾步,忽然回過頭來,喊道:“哥哥!”
“什麼事?”
“以後駕車的時候不要發呆啊!”稻稻甜甜的笑著,然後不等蘇獅冕回答又蹦蹦跳跳的轉身跑了。
蘇獅冕放學之後,悄悄跟在何清淺身後。
蘇獅冕覺得他們所擁有的技能不是常人所有,突然來到雙元城定然有所企圖。而且,自從與龍訊飆車那次有了無與倫比的經驗之後,連做夢都想重溫這種感覺。如今突然遇到有特殊技能的人,雖然這些人的能耐與那人相比天壤之別,但是蘇獅冕也覺得是一條線索,一條可以讓他窺伺諸如石斛山那神秘人物表現出的玄機奧妙的線索,所以,他很想搞清楚這些人的來曆。
當然,本來想采取的方法標準的蘇獅冕方法,直接去問,但是由於剛剛打過架,便有一點不好意思,同時也有了一點敵意,所以便采取了偵察的辦法。
何清淺居住的地方位於雙元城郊區風景優美的石斛山腳下,石斛山海拔三千米,相對高度也近有三千米,在這個距離大海不遠的平原城市實在是一個突兀的高處,四季在這座高山四周與別處不同,高山擋住了西北來的寒潮,同時海上的季風方向隻是略略擦過雙元城,所以此地是夏無酷暑、冬無嚴寒,隻有微微的清涼,是一個居家的好地方。
當年此地除了一條盤山道通達外界,便沒有其他便捷的交通網絡,後來有財團發覺石斛山的清涼世界、迷人的天然風光頗有利用價值,便投資在此地麵向雙元城的方向建造了避暑山莊。山莊各個單獨的居家單元是別墅,聯接各個別墅之間的是頗具古典風情的山亭石道,間或有潺潺溪流伴路而瀉,水色清亮,觸石濺珠,更增自然風味。整個山莊建設與山勢起伏相配合,住在此地很有隱逸的感覺。與石屎森林相比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即便有石斛山頂九陰絕地之邪乎傳說,但在年深日久之後,沒有人對這些虛無縹緲道聽途說的傳說完全當真。況且那風水先生隻說了石斛山頂破落神廟才是絕地,石斛山麓山腳可不是啊,反而陰極陽生,置之死地而後生,這石斛山周圍的地段全都是絕妙福地。
何清淺的居所單元在避暑山莊的北角,名叫青蘿園,位置最高,但是建築麵積卻是所有單元裏麵最大的,建築設計也最是豪華。外圍是用頁岩搭成的圍牆,圍牆頂上栽種著修建整齊的低矮花叢。圍牆裏麵是寬闊的園地,房屋建在園地中央,房前是花園和還有一個頗大的水池,池中有矗立著一具漢白玉雕刻的抱罐汲水的女子,水流從她抱在肩部的水罐流出。
當蘇獅冕站在青蘿園圍牆外,望著用特殊材料仿造白玉石作成的石柵門時,心道:靠,多此一舉!用鋼材做成不就得了嗎,非要搞出這麼複雜的品味。
何清淺似慢實快地從住屋的地方走出來,幾步就來到柵門處,門突然悄無聲息的向兩邊滑開。
蘇獅冕吃了一驚,退後一步,有些訕訕。
何清淺站在門內,白色灑碎花邊的鍾裙,細細兩條肩帶掛著的裙身在山風中微蕩,腳上踩著木屐。她的頸部、肩部尚不能用成熟風韻來形容,但是略微瘦削的肩部配上柔膩的膚色,卻顯現了十足青春靚麗的性感,從膚色看來她似乎並不常在陽光下運動。
她對雙眼發亮的蘇獅冕微微一笑,道:“飄飄小姐叫我出來接你。”
“喝,她知道我現在來了?”
何清淺肅然道:“飄飄小姐無所不知。”
蘇獅冕呆了呆,推著機車跟著她走進了青蘿園的花園,將機車放到左側車庫。
因為麵向石斛山腳,為了遠眺的方便,房前的園子便沒有栽種過多的高大樹木,而多是低矮的園道裝飾灌木和花草。望向房屋後麵,迤儷山勢而上的就是經過刻意修理過的林木,顯然是極為幽雅的園林所在了。
主屋建築用山石築成,似乎像一個微型的城堡,矗立在石斛山麓也很具威勢。
何清淺走在前麵,忽然回頭瞥了蘇獅冕一眼,發覺這家夥眼光四處逡巡,簡直當自己沒有存在,不由得哼了一聲。蘇獅冕收回心神,心道這些女孩子怎麼這麼奇怪,無緣無故的就會生你的氣。
“那個,飄飄小姐不是很生氣吧?”
“沒有很生氣,隻是……”“隻是非常非常生氣?”
“沒有啦,隻是對你很感興趣。”
“感興趣?”蘇獅冕像猴子一樣搔搔頭,“我有什麼東西值得她關注的。”
“她在客廳。”此時兩人走上幾級台階,推開紫紅色寬闊的大門。何清淺讓開身子,讓蘇獅冕進去。
蘇獅冕眼前奇景出現。
即便他剛從明媚的陽光中走進來,仍然覺得眼前實在是隻能用光輝燦爛來形容。頭頂的天花板是一整塊沒有罅隙的藍色透明玉石作成的,玉石中漂浮著朵朵白雲,偶爾有金色的陽光從雲層透射過來,在寬闊的廳堂內留下一晃一晃的明媚光線。
蘇獅冕乍一看以為是沒有天花板的天空,仔細一看才發覺這個“天空”般的天花板比實際的天空更加純淨剔透更加明媚可喜。
地板是墨綠色的大理石,蘇獅冕望不到拚合的縫隙,看來又是一整塊做成的了,地板上四散地鋪撒了幾近透明的玉石粉末,正是這些玉石的粉末升騰在空中散射了天花板上投射過來的光,顯得絢麗無比。
大廳中沒有一件家具,四麵也沒有牆壁,一眼望過去,可以見到無窮無盡的黑暗宇宙閃爍星鬥,整個房間就好比宇宙中漂浮的孤島。
“歡迎你。”
一個柔和的女聲把蘇獅冕從震動中驚醒,他四處張望,才發覺何清淺已不知到哪裏去了,留下自己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寬闊的大廳中,──如果眼前所見還是一間大廳的話。
一個全身裹著雲氣般白紗的女子天外飛仙般從黑暗的外太空降落到蘇獅冕身前。
蘇獅冕腦海中嗡的一聲,忽然想起了十六歲那年見到的那個穿越時空的神秘人物。
這個女子大約二十五六歲,她的衣服就象雲氣繚繞,隻看得到她的麵容,說不上絕美,但是寬闊光潔的額頭,挺直的鼻梁,有一種不容你不尊敬的風華。(不過蘇獅冕的心中卻從來沒有什麼尊敬的概念)
“我叫飄飄何所以。”不等蘇獅冕說話,接道,“你看到現在的場景,看到我的樣子,難道沒有一點震驚?”
蘇獅冕沉吟了一下,道:“有一點吃驚,不過並沒有震驚,因為我曾經有過更為震撼的經曆。”
他隱約地覺得飄飄何所以與那個幫助過自己的神秘人物有牽連。
飄飄何所以忽然出現在蘇獅冕麵前,蘇獅冕根本不能看清她的軌跡。顯而易見這個女子比何清源等人高了不知多少個級別。她抓住了蘇獅冕的手腕。
蘇獅冕隻覺得一股酥筋軟骨的懶洋洋感覺流遍全身,心頭不能升起任何反抗的念頭。
飄飄何所以臉色陰晴不定,輕輕放開蘇獅冕的手,退後幾步,轉身望著星鬥閃爍的太空,半晌沒有言語。
蘇獅冕望著她,不知怎麼地心裏想到了當年和龍訊賽車時見到的那人,以及那人帶給自己的無窮感受,心潮起伏,一時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飄飄何所以轉過來對蘇獅冕道:“看來,你經曆過一些特別的遭遇。但是,剛才我檢測你的身體時並不能發現任何突出的能量。”
蘇獅冕瞪著雙眼,喃喃道:“什麼能量?我實在是不明白。”
飄飄何所以淡淡地道:“一直以來,地球人類都在探究自身體能所能到達的極限,所謂的特異功能,便是人類在探尋過程中引發出來的。但是一直以來進展緩慢,從來沒有什麼可以推而廣之的經驗可供後人參考學習。
直到數十年前,地球派出的最先進的探險宇宙飛船剛剛抵達半人馬座之時,突然莫名其妙的返航,返航的速度超越了地球人的科技極限水平。半人馬座是距離地球最近的星團,多少宇宙科學家夢寐以求的就是到達那處,揭開宇宙之謎,不料到達了目的地卻帶來更大的謎團。地球科學家在對返航飛船檢疫期間發現了意外的生物,這種生物隻是一個殘體,而且正處於不斷死亡的過程中,但是蘊含了無窮的能量,正是這股能量改變了飛船的導航係統,返回了地球。它給出了一個訊息,要求地球人將它肉體上還具有活性的物質與地球人的DNA結合。
“地球人不敢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請求,一向以來,人們在各種科幻電影、小說中都是宣揚這樣一種觀點:太空來的異種不可接受。結果當麵錯過了人類提升自己物種地位的機會。地球人囿居於狹小的地球,眼光短淺,不知道在浩淼的宇宙太空中以大宇宙的眼光看來自己幾乎處於物種的最底層。那個生物殘體失望之下便利用地球上的金屬元素,自身合成了一個球體,將自己的全部能量儲存在球內。它本來可以采用強製的手段與地球人結合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它沒有這樣做。
“這個能量球被保存在聯合政府的秘密倉庫中,一直被嚴密看管,誰知道在兩年前突然失蹤了。如果這個能量球對地球人沒有什麼大的用處倒也罷了,可是這個能量球能夠幫助人們平衡自己,特別是那些通過基因改造過的人類。
“外星殘體來到地球數年後地球人的生命科學技術突飛猛進,可以通過改變遺傳物質產生突變體來增強人體功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無法作好,總有讓人感到恐怖的後遺症,正如轉基因作物改變了生物多樣性一樣導致莫名其妙的疾病產生,人類不自量力的向上帝的地位叫板,卻給自己留下了諸多禍患,幸好,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一個改造過基因的人接近了能量球,在觀察期間,發覺他沒有出任何毛病。”
蘇獅冕此時道:“改造基因,不是違法的麼?”
“對一般民眾而言這是違法的,為了保持社會穩定,這樣的計劃自然在暗地裏進行,一種太驚世駭俗的科技初期往往會在一定程度上與普洛大眾的法律相抵觸,這是無可奈何地事情。”
“是不是有了這個能量球的幫助,經過基因改造的人就可以避免出現後遺症?”
“不錯。”
“那麼,能量球失蹤了,將對那些改造過基因的人造成巨大的損失了?”
飄飄何所以歎了一口氣,道:“不僅如此,當然具體的情況並不是你所能知道的。”
蘇獅冕感到很奇怪,問道:“這個能量球失蹤了和我有什麼關係呢?你們找我做什麼?”
飄飄何所以凝視著蘇獅冕,半晌才道:“其實,”頓了頓,“經過測定你的壽命隻有二十年。”
蘇獅冕差點大笑,強自忍住,道:“我不相信!”
飄飄何所以淡淡一笑:“但是現在情況有所改變,剛才我查看了你的身體狀況,發覺你的體內被一股奇特的力量穿透過,類似於能量球的那種,隻是更加不可琢磨。看來你的壽命已經得到極大的延長。”
她肅然道:“按照計算機的推算,你接受這股力量穿透的時間,正是能量球失蹤的時間。我們希望能夠從你這裏了解到到底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好像那年那天你和一個名叫龍訊的人在盤山道上賽過車,是不是?”
蘇獅冕呆了呆,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們已經調查得很仔細了,可是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呢?”
飄飄何所以明亮的雙眼凝視著蘇獅冕,忽然轉頭望著外麵的宇宙景象,淡淡道:“我們最近捕捉到這裏有特異能量的波動,地點就在雙元城的石斛山,但是近了我們反倒無法偵測到,一直耽擱在這裏,直到你因為淺淺和林鬆發生衝突,那股能量突然活躍,然後又不可捉摸;到清源和你打鬥,那股能量又異常活躍;到了那天晚上醫院衝突的時候,那股能量的波動似乎達到了前所未見的峰值。看來,能量是和你有關的了。
“我們找你來,是希望你幫助我們。”
“我怎麼能夠幫助你們呢?我對你所說的這些一無所知。”
飄飄何所以歎息一聲,道:“本來我們希望在你的身體內找到一種與能量球同屬性的東西,但是結果很讓我們失望,隻好希望你能告訴我們,你與龍訊賽車那天到底遭遇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蘇獅冕道:“我見到一個全身裹著雲氣、可以漂浮在空中的男子,本來我已經摔到懸崖外麵去了,正好被他救起來。他迅速的轉移空間,幫我贏了那場比賽。”
飄飄何所以問道:“他是怎麼轉移空間的?你見到他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或者轉移之前有什麼特異征兆?”
“一股力量充入我的體內,隻覺得世界與過去全然不同,然後我就已經到了石斛山頂的神廟廣場。我沒有注意到他到底有什麼樣的舉動。”
飄飄何所以道:“他是什麼樣子的人?”
“整個身體裹在雲氣中見不到。”
“他對你說過什麼話?”
蘇獅冕的腦海中忽然浮現了那人於平和中又有無限驕傲的表情,還有那雙平靜如死但是又充滿無限情感和悸動的雙眼,憧憬的說道:“他說他穿越時空而來,似乎為了某個特別的目的,隻是偶然的遇見了我,便出手救了我。”
飄飄何所以閉目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蘇獅冕也回想起那人和自己接觸的短暫時光,雖然隻是一瞬,但是感覺卻如同經曆了一個宇宙的誕生、成長、衰老、死亡那般長久,自己的生命就此深深烙上了他的印記。
飄飄何所以長出了一口氣,喃喃道:“這又是一個神秘事件。這件事或許從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當人類不曾妄想突破上帝安排的時候,一切都很好。我們擅自打開了一扇本來不應該開啟的門,固然見到了更廣闊的宇宙,但是也帶來了更大的危險。你現在當然不明白,我們現在麵對的是什麼樣的狀況。一旦走出去,便沒有機會走回頭路了,一個人的道路是如此,一個物種的道路也是如此,一個星球的道路也是如此,隻有竭盡所有的智慧全力前進,希望在進化的道路上不會被淘汰出局。”
蘇獅冕瞠目結舌,不知她說的到底是什麼。
飄飄何所以似乎有點疲倦,對蘇獅冕道:“星期天,雙元城的藝術博物館場會有一場有關石斛山曆史的古跡展覽,你如果有興趣,可以去看看,據說那個籌辦者已經在石斛山上研究了幾十年。”
在送蘇獅冕出來的時候,何清淺忽然道:“我們要走了。”
蘇獅冕感到奇怪,問道:“你們才來到這裏,又要離開?”
何清淺溫柔的眼波滑過蘇獅冕的雙眼,道:“我也是剛剛聽到飄飄姑娘說的,她說不必浪費時間在這裏了。”
何清淺接著對蘇獅冕道:“飄飄姑娘還要我告訴你,你要注意不要隨意使用體內那股奇特的力量,雖然你經過了那人的能量透射,但是好像並沒有根除力盡之後生機斷絕的後患。這次你和清源的打鬥就是一個證據。”
蘇獅冕點頭道:“多謝了。”
兩人走過略略傾斜的草坪,一直到了頁岩堆砌的圍牆旁的車庫旁,都沒有說一句話。
走出院門,蘇獅冕回頭看到何清淺靜靜地站在門口,嘴角帶著淺淺的微笑,猶如一朵安靜地蓮花。蘇獅冕腦海中一陣迷糊,似乎覺得這幅場景在哪裏見過。
蘇獅冕晃了晃頭,把這些驀然出現的不愉快畫麵拋到腦後,遲疑了一下,向何清淺伸出手。
“淺淺,”蘇獅冕笑得非常陽光,“我帶你去石斛山左右逛逛。”
何清淺抿嘴笑起來,讓蘇獅冕覺得陽光都更為明媚。
“好啊。”她小跑過來,把手放到了蘇獅冕手中。
飄飄何所以和那叫做鬆的男子站在青籮園房屋天台上,遙望著遠處歡快的少男少女。
“鬆,你看這個蘇獅冕有可能再次發生變異嗎?”
“所有變異人的資料都有備案登記,所有的變異過程都被監控。在數據庫當中沒有發現任何二次變異的資料,沒有先例。”
“他的身體擁有一種很神秘的力量,我剛才調用中央光腦資源進行探查的時候,差點被蒙蔽過去。”飄飄何所以伸手捋了一下額頭上被風吹亂的頭發,“依靠光腦強大的力量我都不能知道哪種力量源自哪裏,怎麼樣運作。我隻是感覺,如果我如果再深入探查一下,有可能就帶來某種很恐怖的後果。”
“這麼說,他確實是和那能量波動有關?”
“應該有關。”飄飄何所以的眼光和語氣忽然變得溫柔,轉換了話題,“他還是一個孩子,偶爾會惡作劇的孩子,自以為是大人的孩子。”
鬆一怔,循著飄飄何所以的眼光看過去:淺淺正揮拳敲打著蘇獅冕的腦袋,而那個大猴子一樣的男孩抱頭鼠竄。
他笑了起來,悠然道:“淺淺從來沒有過這樣開心遊玩的時候呢。”
飄飄何所以沒有接他的話茬,隻是唇角也浮現出了一絲微笑,溫柔地望著遠方那嬉戲笑鬧著的無憂少女。
第二天,蘇獅冕站在校園裏麵想要不要再去找何清淺的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蘇獅冕回頭看去,此人居然比蘇獅冕還要高一個頭,超過兩米,叼著一隻雪茄居高臨下的望著蘇獅冕。
他的滿臉胡須刻意修理過,服服帖帖的朝後腦方向長滿了整個腮幫子,頭發也朝後腦勺梳理,露出寬闊明亮額頭,下麵是一雙藍色深邃的眼睛,閃動著深刻的智慧。
他一手取下嘴上雪茄,一邊道:“蘇獅冕,聽說你決定參加北鬥軍事學院,是不是?”
“哦,陳老師,今天是你的課。”轉身想溜,卻被老師一把抓住。
“蘇獅冕,雖然你的功夫越來越長進,但是比起我來好像還差了那麼一丁半點的,我難得見到你一次,無論如何也要讓你聽我一次課。”這個陳老師是蘇獅冕的半個武術老師,雖然是教授曆史課的,但是在東方古武術硬氣功的修煉方麵頗有造詣,曾經給過蘇獅冕很多指導。
“我不喜歡曆史課,我討厭這些陳年舊事,如果曆史也可以給人以經驗教訓的話,那也絕對不能從教科書上得到,真相早就被權勢所有者篡改,事實永遠湮沒在時光的潮流裏,除非我們能夠超越時間的一維局限,親眼見到事實,否則我們所學的不過就是謬誤。
“即便是最講良心的史學家,也不敢打包票能夠全麵客觀準確的再現曆史,在他們的著作裏麵往往攙雜著自己一知半解的個人觀點,他們所謂的隱惡揚善與權勢階層實質上沒有半點區別,同樣的造成我們後人的誤解。
“所以,我討厭曆史課,我不需要別人灌輸給我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道理,也不需要認識所謂曆史時間證明的公道。”
此刻蘇獅冕麵對這個自己還留著幾分敬佩的老師不好意思硬要逃課,隻好跟在他身後,揮舞著手述說自己的理由。
陳老師霍地立定,旋風般轉身,與蘇獅冕鼻孔對鼻孔,搖著頭道:“你很有自己的一套,但是,你知道我們怎麼找到真理的嗎?”
“不知道。”
“那就是不斷找到謬誤。”轉身就走,拐進了一個彎廊,猛地探頭回來,“今天是我給你上的最後一堂曆史課,快來。”
蘇獅冕還在想那個“不斷找到謬誤”,呆了呆猛然叫道:“可是所有的謬誤加起來也不代表真理啊。”苦著臉拖著腳步往課室走去。
看著蘇獅冕出現,全班同學都有點意外。
“雖然我知道我很帥,但是大家也不要盯著我看這麼久嘛。”蘇獅冕舉著雙手,埋著頭,灰溜溜的跑到課室最後一排,經過不知誰的課桌時,隨手撈了一本書,一屁股坐下來,將課本蓋到臉上。
“同學們,準備上課了。”嘈雜的聲音漸漸低下來。
陳彼得環視了全班二十來個同學,道:“今天是我給你們上的最後一節曆史課。”課室裏完全靜下來,學生們都用探詢的眼神望著老師。
老師摁了一下桌麵的控製開關,打開了全息投影儀,一團不斷變幻光影出現在課室中央。這個課室內的學生座位按照半園弧形擺放,老師的控製台在半園弧形的對麵。立體全息投影就位於老師控製台和學生座位之間的位置。
“明天我就要去北鬥軍事學院曆史研究部報道,所以,以後的曆史課會由別的老師代理。很遺憾不能再同你們暢遊在曆史的長河中擷取人類智慧的精華。當然,在某種程度上,這些精華都是經過了很多後來者修飾加工的,距離曆史的真實還有相當地距離,但是,至少,在我們人類追求進化的這條軌跡上,我們是朝前向上的。”陳老師的目光在蘇獅冕處停了停。
“今天作為最後一堂課,我也不想開新題目了,就把你們第一次上我的課時所看的那個映像再看一次吧,或者我們大家都會有新的認識。”
光團模擬出煙霧的繚繞,然後是突然的消失,接著出現了一個黑色的空間,完全沒有一絲光線,一個亮點在黑色中心閃了閃,爆炸開始出現,新的物質在黑暗中逐漸顯現出光芒,最初是沒名的跳躍,彷佛電子圍繞著核質。然後有旋轉的物質出現,開始產生宇宙的原始規律。
星雲在旋轉中不斷凝聚著四周散亂的能量,將光子和電子彙聚,逐漸強化自己,而且形成更加規律的運動,宇宙中的能量開始處於內斂狀態。
“從無到有,從無序到有序,從能量到物質,這是一個亙古難解的迷題。”陳老師在感歎,“我們永遠無法猜測是誰給出了第一推動,或者,這個宇宙總是這樣輪回,那麼什麼時候是永遠黑暗的時代呢?或者就在明天也說不定。”
蘇獅冕心中一動,這樣的感歎不是陳彼得的慣常口氣,平日他都是極為強調規律性的,從來都認為萬物有其產生成長衰亡的可以探討的軌跡,而此刻他卻開始迷茫的說起了第一推動力。
蘇獅冕嗬嗬笑出聲來,看到幾個同學訝異的目光,才想起原來自己還在課堂上。
陳彼得沒有責怪他,問道:“你想到什麼東西?”
“要有光,便有了光,上帝說的,嗬嗬!”
有幾個同學偷偷笑起來,以為蘇獅冕會被陳彼得臭罵一頓。
陳彼得沒有笑,也沒有罵蘇獅冕,點了點頭,摁下控製台另一個按鈕,道:“我們再來看這個,是地球的演化。”
這顆熱力十足行星,地殼在不斷破裂與融合,地底奔流而出的熔岩在四處流動,沒有高山,也沒有湖泊,隻有不斷形狀和位置變化著的熔岩,熱的時候吞噬一切,冷的時候奇形怪狀。天空的閃電似乎不斷點燃地殼的爆裂,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很久,直到星球轉移到星係裏一個相對穩定的位置,閃電點燃了地殼中的甲烷和氮氣,一絲絲的產生了臭氧和其他的氣體。這些氣體因為沒有了星係中恒星殘暴的照射,而可以在這顆行星表麵堆積。
行星溫度開始下降,熔岩開始冷卻,地殼不再頻繁爆裂,億萬年過去了,產生了最初的噬硫菌蟲,在仍然高度灼燒的硫磺高鹽熔岩地表生存,它們憑借自身簡單有效的結構改善著附近的生活空間質量。
“這些都不重要了,一切都按照規律前進,由低級到高級,由簡單到複雜,由無機到有機,這個規律寫在了人類以後的教科書裏麵。”
陳彼得久久沒有摁下了第三個按鈕。
“這是一個耐人尋味的話題,生物從海水中來!但是接下來我們缺少很多地殼中化石資料來完善這個進化的鏈條,那麼是生物在海水中進化還是爬到岸上變成了智人?或者有另外一隻看不到的手在推動?很傷腦筋,可能真相讓人非常沮喪!
“環境有一定的惡劣程度,往往促使了生物的進化,但是為什麼偏偏是人類?
“自從宇宙的規律產生以來,一直都按照正常的軌跡行進,但是這一次似乎有人在擲骰子了。”
陳彼得終於沒有按下第三個按鈕,搖頭道:“我們還是不要看這個規律了。”
他按下了第四個按鈕。
這是一連串被稱作階級鬥爭的曆史,行星上分為數塊大陸,曾經有過美洲、非洲、亞洲、歐洲、大洋洲、南極洲這樣的大陸,分散居住著膚色各異的人種。
有的文明在曆史的長河中如同浪花一朵,有的文明苟延殘喘度過漫長而落後的歲月,巴比倫、古埃及、漢唐都是曾經影響深廣的文明,代表了曆史長河中一段光輝歲月。也有曇花一現湮沒在曆史中的文明,沉沒流沙中的瑪雅、掩藏在叢林中的吳哥、湮沒在風沙中的樓蘭,他們短暫但是絢麗,這些突然出現又忽忽而亡的人類群體,或者是本身母體文明的突圍者,攜帶著不甘落後的雄心,在旅途中逐步壯大,卻隨著生態的變遷意外的災難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者是某個英雄人物強大意誌的體現,橫空出世,可惜剛極而折,再沒有傳承後續。
人類在遷移,從高山草甸來到平原,走進水草豐美的草地,這是遊牧民族;走到丘陵河川,這是農耕民族;也有流浪在大海上,與風浪抗衡,仍然顛沛流浪,無法劃歸位置的民族。戰爭在這些民族和種族間間斷發生,因為資源和信仰,因為暴躁和狂怒,因為本身遺傳的仇恨,可以吃敵人的肉飲敵人的血,沒有寬恕也沒有人道。
“在寬恕的理念沒有建立起來的時代,戰爭意味著整個種族的滅亡”
這些人出現了,他們高尚的情操和堅定的信念,即便他們在傳道的路途中篳路藍縷,備受艱辛, 麵臨絕食、屠刀和絞刑架的威脅仍然不忘初衷。這些理念並沒有成為人類必須遵守的美德,但是人類從此脫離道德蒙昧。
當人類征服了海洋,帆船帶著冒險者漂洋過海,踏上別人的土地,這些習慣了麵向大海生活的民族眼界開闊,心狠手辣,很快就將土著臣服,建立起殖民地甚至是自己的國家。
早期工業的出現時期,為了快速攫取財富,戰爭因此而爆發,獸性的軍隊屠殺善良的百姓,道德淪喪在戰車隆隆的行進裏,善良不過代表著落後,人類重新認識道德和力量的關係,落後意味著挨打,從來沒有什麼救世主,戰爭從來不講道德,唯有力量強大才可以製止戰爭和侵犯。
人類曆石器、冷兵器、熱兵器、紙器時代,終於因為經濟的全球融合,國家的觀念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各個大陸和海洋區域的中心城市。
最高的管理機構叫做大星球聯盟,實際上商業財團是這個世界的頂層,階級並沒有因為社會的進步而消失,隻是用另外一種不太顯眼的方式區分人群,表麵的社會公正還是能夠保障的,但是一旦牽涉到商業巨頭們的事情則很難說公正。
各種利益集團有自己一個圈子,互相明爭暗鬥,世界絕對不是一片太平。
“我們或者可以一切都可以通過秩序以內的程序來解決,但是事實上我們無法完美的實現我們設定的價值觀和社會秩序。或者是這個人類的本身缺陷,或者因為我們一直以來忘記的那隻暗中推動的手。”
陳彼得沉默半晌,最後環顧了課室一圈,看到多數學生都是滿頭霧水,心中歎了一口氣,道:“下課!”
下課後,蘇獅冕追在陳彼得後麵,問道:“現在的大星球聯盟還需要軍事學院嗎?”
陳彼得正色道:“北鬥軍事學院的招生一直是一個秘密,你和牛可以能被特招,是因為你們身體素質非常出色。現在地聯盟開始麵臨兩個方麵的危機,一個是內部的不團結,還有就不是我們所能預料的那種危機了。”
“外星人嗎?現在大家傳得很厲害呢!”
陳彼得哈哈一笑,但是眼中明顯沒有笑意,道:“你現在不用管,到了北鬥就知道了。我看你的體格和素質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到時候再到學院找我吧。”轉身就走。
蘇獅冕望著陳彼得的背影,心中暗暗替他難過,研究了二十多年的曆史規律,現在卻麵臨著全麵放棄,他肯定很難以接收,但是還是要麵對。
畢竟,許多現象擺在眼前,不由得他不麵對。而且還要解決,所以北鬥軍事學院產生了,鬥牛的老哥就在這個學院裏任教,許多常人不知道的東西都能從鬥牛那裏了解到,比如天空大氣層時而出現的空洞,強大的能量幹擾,DNA變異的人類。
蘇獅冕的親身體驗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類無法企及的東西,偏偏這些東西在深刻地影響著地球上的人類。
蘇獅冕長長出了一口氣,不由得再次想起石斛山頂那個神秘人物,那種飄然而去的神采,那種無儔力量充盈體內的感覺,那一句充滿鼓勵和暗示的臨別話語,他的血液忽然沸騰起來。
雙元城的藝術博物館建築非常壯觀,建築由兩個部分組成,跨越了雙元城北南向最寬闊的街道——雨田大道最西端,與北方峭拔雄奇的石斛山遙遙相對。
這塊地方一側完全由合金高強度塑料堆砌成了一大兩小三個金字塔形狀明玉色澤的高大建築,大約有五六百米高,附近沒有比它更為高大的建築,周圍是平整寬闊的草坪和錯落有致的亞熱帶常綠樹木,從居中最大那個建築的中部伸出了一條恍若長虹經天的跨街天橋,連接到街道對麵的建築區。與金字塔建築相對的建築區內布滿高高低低的石柱,每一個石柱上矗立著一個人像雕刻,除了傳說中的神靈,更多的是曆代人類中出現的藝術家,或仰首望天,感慨百代;或箕踞而坐,灑脫不羈;或支頤沉思,冥想萬裏……各形各狀。雕刻這些人像的人本身也是名澤後世的大師,一斧一斫,神采飛揚。
虹橋從高空低徊轉入這些石柱林中,轉幾圈後漸漸歸於實地上的路徑。
石柱之間零星分布著一些獨立的建築,形狀是往古以來,地球上曾經有過的建築樣式,被設計者以巧奪天工的設計手段組合在一起,毫無生硬感覺,隻讓人覺得古拙中透出的是無限的靈性。這些建築的個體麵積在廣闊石柱林中有大有小,較大的個體麵積足以舉辦一次容納數千人的盛大畫展。
今天,這裏將有一個叫做石斛山神廟故事的古跡展覽會,是一個名叫赫墨斯的人一力籌辦的。
赫墨斯的神廟研究成果就在其中一個可以容納千人的建築中舉行,不知是巧合還是恰好,這座建築正好與石斛山上那座神廟類似。
台階是歪扭傾斜的數級,有的牆基石像突出的狼牙一般伸出來,牆壁是用不規則的石頭堆砌起來的,讓人擔心隨時會倒塌。牆壁上麵有很多窄小的窗口。
站在門前廣場上,蘇獅冕乜斜著眼望著大門口門楣上懸掛的一塊大理石橫版,上麵雕刻著一些奇怪的三角和條形。
此時太陽剛剛從東方海麵露出頭來,晨風如涼水洗過身體,蘇獅冕和稻稻是這個展覽最早的參觀者。
大門敞開著,裏麵的燈光還沒有打開,顯得略為昏暗。蘇獅冕率先走上台階,忽然看到大堂中一人快步走了出來,身後隨即燈光照明開啟。
當蘇獅冕走到大門口時,那人也恰好走到門口。
這是一個矍鑠的老人,滿頭銀發,大約六十歲左右,眼眶略顯凹陷,鼻尖略顯鷹鉤,嘴唇較薄,似乎習慣於沉默的緊緊閉著。
他抬頭望著蘇獅冕,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冷道:“想不到是你們這些孩子最早來。”
蘇獅冕笑道:“你以為還會是誰最早來呢?我是蘇獅冕。”
老人眼一闔,淡然道:“我叫赫墨斯。”
蘇獅冕嗬嗬一笑,問道:“我對所有沉浸在研究中的人都感到奇怪,麵對這些冷冷冰的石頭,你到底為了什麼而忘我工作呢?”
赫墨斯伸手指著門楣上的橫版,道:“這些特別的文字是來自神廟本身一塊石板,上麵的文字摻和了美索不達米亞古文明的楔形文字,我研究了很久之得出了兩個字,好像是:‘憤怒’,但是如果這些符號真的與遠古文明有聯係的話,便很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一個表示感覺的詞語,因為原古文字的公用大多表現在記載很具體事務上。所以我猜想這個詞應該是‘雷霆’,不過,這種文明記錄怎麼會跨越萬裏距離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遠東偏遠的海邊小漁村,這是我一直沒有搞明白的事情……”
赫墨斯說著說著,自己陷入了沉思,渾然忘記身邊還站著來參觀的人。
在大廳正中擺放著一個沙床,是具體而微的神廟建築模擬,經過赫墨斯的努力,基本上將石斛山頂破毀殘敗的神廟建築複原了。沙床周圍是一些奇怪的器皿,有圓有方,或尖或鈍,大的超過三人高,小的擺放在高腳的茶幾上,隻有拳頭大小。全都顏色斑駁,有的還有破損,顯然是很久沒有使用過了。
蘇獅冕一直在旁邊看著沙床上的微小建築,那些實際的地方相當熟悉,當年呼嘯而過,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是自從那次遇到救命的神秘人物後,便開始用新的眼光去看石斛山頂神廟。
沙床上的神廟廣場是實際場景相當逼真的再現,連廣場上矗立法器的痕跡也表現出來了。
蘇獅冕恍惚又一次見到那人的背影,就在眼前,卻又隔著十萬八千裏,伸手可及,卻難以觸摸,隻有他的聲音還在廣場上回蕩。
蘇獅冕對赫墨斯道:“我對這些器皿還有建築一竅不通,這次來參觀,主要還是想從你這裏了解一下神廟的曆史。”
赫墨斯道:“說起來這些遠古的事物確實於我們毫無用處了,但是這些東西是前人走過的旅程的記載,裏麵包含了數不清的智慧,或許這些在古代了不起的成就今天看來不過如此,但是我們的研究是為了找出人類突破自然限製的方法、智慧。我們花費時間在這些無用物體上,不是為了研究物體本身,而是找出使用過這些物體的人的烙印,將這些人的體驗組合起來從而得到一段可資借鑒的曆史。”
赫墨斯將蘇獅冕帶到幾塊晦暗外觀的石板前麵,每塊石板大約有三米到四米見方,石板上是一些浮雕的圖案。
“石板上麵圖形和文字混雜,述說著一些傳說,我估計這就是石斛山神廟的起源。”
“石板上麵的圖案或者文字早已經破損了,你能說說這個到底講的是什麼?”
“名字隻是一個代號。”赫墨斯用低緩的語調慢慢說出一個傳說來:
很多很多年前,雙元城還是一處海濱漁村的時候,這裏住著一個叫蘇大的漁夫,他是村子裏最強壯也最有技巧的人,常常獨自一人駕著漁船揚帆出海,到別人都不敢去的遠海,捕獲更多的海產。他常常驕傲的對別人說:在大海中我是最強的人。
村子裏的人都很尊敬他,畢竟,沒有誰能夠像他那樣捕獲到這麼多的海產品,也沒有誰能夠駕船離開大陸這麼遠。但是並不是沒有人討厭他,村子中有一個敬仰海神的人就憎恨蘇大,這個人常常在蘇大的背後詛咒,用最惡毒的話詛咒蘇大不得好死,因為蘇大能夠在大海上任意馳騁,也因為蘇大捕獲了數不清的海中生物。但是他在蘇大麵前仍然是畢恭畢敬的,因為蘇大是如此的強悍,在海裏蘇大是一條蛟龍,在陸地上,蘇大就是一頭猛虎。
這個人對每個人說,蘇大是有罪的,他的驕傲觸犯了海洋中的眾神,最終將被沉睡中蘇醒過來的海神懲罰。最初,那些純樸的村民還畏懼著這樣的話語,但是日子一天天過去,蘇大變得更加強悍,更加驕傲,而所謂的懲罰沒有來到的跡象。純樸的人們崇敬強者,鄙棄那些在強者身上潑灑汙言穢語的人。
那人在村子中開始陷入絕望的孤立,沒有人相信他,沒有人願意同他說話。
這個被孤立的人暴怒了,站在石斛山頂,麵向大海的方向立下重誓,一定要讓沉睡中的海神從萬米的海溝深處睜開雙眼,看看這些凡俗的倮人如何忘記了自己的卑微和渺小,然後神會采取應有的舉措。如果神願意放縱這些有罪的人,而拋棄這個一心敬仰海洋神靈的他,那麼,他寧可從石斛山頂的萬米懸崖摔下去,重歸於塵土,歸於虛空。
在他發誓的時候,蘇大正好做好了一艘新的漁船,準備了最充足的糧食,最精良的器具,他要航行到人類還沒有去過的最深遠的大洋,登陸一個傳說中的孤島,據說這個島上有人間難以想象的美麗女子。
蘇大準備去找一個絕美的女子,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
他出海後沒有半天,天地開始變色。天空中的烏雲堆積起來幾乎壓到海麵,雷霆閃電直接轟擊在水麵上,暴雨傾盆,海麵如沸,從遙遠海洋中心逐漸鼓起的狂風還有深海爆發的火山托起滔天的海嘯,襲擊了這個海濱漁村。
人們在自然狂暴威力下,除了隨波逐流,任由風吹雨打,沒有別的辦法。
幾天幾夜過去,風雨漸漸平息,人們從躲藏的石窟中戰戰兢兢的走出來,默默地重整已經毀壞的家園,沒有誰提起蘇大,每個人的眼中都埋藏著深深的恐懼。
那人從村子的這頭走到村子的那頭,對每個人說,村子裏需要一座神廟,為了將來村子的平安,我們需要敬奉海神,我們這些卑微的倮人需要在神的眷顧下才可以生活,蔑視了神靈的人必將被神靈拋棄。
人們從自己的微薄的口糧中擠出一部分來合力修建了石斛山上的神廟。
一年,兩年,日子平平安安,也是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人們或許忘記了蘇大,如果說沒有忘記,那也沒有誰再提起過他。
在一個月色昏黃的夜晚,石斛山頂突然傳來山崩地裂般的震響,人們以為會是地震,但是連著兩三次之後便沒有了響動。也有好奇大膽的人爬上石斛山,去看個究竟。有人回來,激動震駭神色掩飾不住,他們對每一個人說:蘇大回來了!
蘇大回來了!這個消息比海嘯還要迅速而狂猛的卷過村子,老人、小孩、病弱、女子都爭先恐後的爬上石斛山頂,神廟廣場擠滿了人。
蘇大挽著一個肌膚勝雪、容光射月的女子,麵對眾人的疑問,道: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風暴,或許這就是海神的憤怒吧,但是我沒有被擊倒。
他輕描淡寫的:這個世界上可能真的有神吧,不過我有我的雙手,我的船。
赫墨斯停止了敘述,和蘇獅冕兩人停在最後一塊石板前。那塊石板上,一個高大壯碩身形的人挽著一個婀娜女子,雕刻在歲月的荒漠中漸漸磨損,但模糊的線條配合上赫墨斯猶如詠歎調般的敘述仍然足夠讓蘇獅冕在腦海中清晰呈現那種場景,而且似乎真的有個聲音在耳邊淡然說話:我有我的雙手,我的船……
蘇獅冕甩了甩頭,把這種感覺給拋到腦後。
“後來呢?”
“沒有後來,我隻是發掘出這幾塊。其實,也不需要什麼後來了,我們隻要知道蘇大在狂暴的大海中平安回來了,而且帶回了一個海中仙子,就此知道他戰勝了所謂的海神,如此便足夠了。”
蘇獅冕歎息了一聲。
站在他旁邊的稻稻搖了搖他的手,很奇怪的,道:“哥哥,我覺得這幾天你好像變了一個人喔!”
“變得怎麼樣?”
稻稻又搖了搖哥哥的手,笑了笑,卻沒有說話。蘇獅冕心神有些恍惚,也沒有去注意稻稻笑容背後眼神中那絲悲哀。
就算他真的仔細去注意稻稻,他也不可能從那純真如水的眼眸中發現任何特別的東西,在他眼中,稻稻僅僅是一個乖乖的小女孩,自己的妹妹。
“哥哥,你看。”稻稻忽然手指門外,蘇獅冕循聲望過去,不由得咧嘴笑了起來。
門外站著的是飄飄何所以、何清淺、何清源等人。
飄飄何所以穿著一件式樣很古的鑲金花邊白色深衣,衣領卻是如同花萼般堆疊出翻卷模樣,露出雪白修長的脖子,長袍飄飄,儀態萬方。她的長發全部向上梳起,挽了一個略向右傾斜的圓環發髻。發髻上纏繞著一串白色透明的珍珠,與她白皙的膚色相映襯,說不出的雍容華貴。
“飄飄小姐,我以為你是出來演電影的呢。”蘇獅冕走過去,大咧咧先打了一聲招呼,但眼光卻一直看著淺淺。
淺淺穿著是白色襯衫,黑色的長褲,襯衫紮在腰間,顯得幹練而且比實際年齡成熟一點。聽到蘇獅冕毫不禮貌的說話,白了他一眼。
何清源忽然很惱火地重重咳嗽幾聲,在一旁說到:“飄飄姐,咱們進去吧,別理這些閑雜小流氓。”
“你說什麼呢?一點禮貌都沒有。”何清淺回頭狠狠白了弟弟一眼。
本來想反唇相譏的蘇獅冕見到淺淺幫自己說話,心頭大爽,忽然覺得渾身都是活力。
飄飄何所以微微一笑。
“想不到是你們兩個最先過來看這些古董。有沒有看出些什麼?”
“聽了一個故事,感覺赫墨斯研究員挺感性的,說故事就像吟誦長篇史詩。”
“是嗎?”飄飄何所以的口氣有些心不在焉。蘇獅冕感覺自己身邊的淺淺似乎忽然顫動了一下,奇怪的看過去,赫然發現淺淺原本白裏透紅的臉蛋居然變得猶如白紙般蒼白,而眼光發直,盯著前方。
蘇獅冕沒有注意到剛才站在屋內大廳那頭的赫墨斯緩緩轉過身來,細細地打量了剛剛跨入門口的飄飄何所以等人。赫墨斯的眼忽然眼白消失,變得漆黑一片,其間閃過一道淩厲閃電般光芒。
蘇獅冕循著淺淺的目光看過去,看到赫墨斯的時候,他已經恢複了正常。
飄飄何所以停下了腳步,略帶驚訝地望著緩緩走過來的赫墨斯。她剛才感覺到一股龐大的氣息掃描過自己,就仿佛自己當初借用光腦掃描蘇獅冕一樣,自己身上所有一切都暴露在對方掃描之下。
鬆跨前一步,他麵色依然沉靜如鐵,擋在了飄飄何所以麵前。
赫墨斯慢慢走過來,對飄飄何所以道:“想不到,你們也快發現空間的秘密了。進來吧,隨便看。”他做了一個歡迎的手勢,然後讓開了道路。
鬆略顯猶豫,飄飄何所以已經走了過去。
赫墨斯微微點了點頭,道:“我的研究很封閉,不知道外麵有一些什麼類似的文化遺跡。你們如果有更豐富的見解的話,倒是不妨向我說說。”
見過大廳內擺設的那些奇型怪狀的鼎爐法器之後,飄飄何所以也站到了那幾塊石板之前。她忽然啊了一聲,蹲下來仔細察看每一個細節。
赫墨斯眉毛一動,道:“你對這些文字很有研究嗎?”
“我們曾經搜集過很多這樣的文字圖樣,有很多專家進行過長達數十年的研究。”
“我也研究了二十年了,還從不曾跟這些專家接觸過。”赫墨斯似笑非笑的說。
飄飄何所以站起來,凝目注視著赫墨斯,她眼前這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子包含著恐怖的能量,就算自己無法看穿他的真實身份,至少感受得到自己與其的差距。她笑了笑,道:“前輩已經研究透徹,又何必跟一群迷茫的羔羊一般見識。”
赫墨斯搖搖頭,手指著石板,對飄飄何所以道:“按照你們的研究水平,應該也有相應的解釋。你看這石板上麵書寫的到底是什麼?”
飄飄何所以仔細察看了幾塊石板,花費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這才微微歎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裏,蘇獅冕把稻稻介紹給了何清淺他們認識,可愛的稻稻立刻讓兩邊人的關係緊密了許多。稻稻高興地抓住淺淺的手,拉著她四處閑看。淺淺則摸出一個玉石的墜子送給了稻稻,很細心的套在稻稻的脖子上。
赫墨斯忽然大聲道:“飄飄小姐準備講石板上的故事了,你們願意過來聽的趕快滾過來。”
雖然述說的故事與赫墨斯的不同,但飄飄何所以說故事的神情語調依然猶如詠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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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靜謐的清晨,透過紗窗的金色陽光好像一條條可以撥動的琴弦,卡菲婭公主站在窗戶前,氣鼓鼓的望著窗外,她紅撲撲地臉蛋好像最豐滿可愛的蘋果,認識她的人都說好想咬一口啊,但是要是現在誰要敢這麼說,肯定被這惱火的小姑娘狠狠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