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黃——算割算黃——算割杜鵑鳥的陣陣啼叫,把秦嶺腳下,渭水兩岸,渭北原上的麥田喚黃了,把這四裏八鄉跑生意的農民喚回來了,人們拿起鐮刀,收獲起辛苦一年的麥子。
跟我隨城度晚年的七旬老母,被這高一聲、低一聲的杜鵑叫得坐臥不寧。
“我娃,算黃鳥都叫了好些天了,趕緊拾掇一下回家幫你哥割麥去,咱再不能像去年一樣吃芽麵了。”母親說出了憋在心裏好多天的話。
前些年,每逢麥月天,都要回家幫哥哥幹上一個禮拜。前年,在一個農機單位當個“頭頭”,麥收期間東奔西跑地試驗推廣聯合收割機,沒顧上回去幫忙。去年說好要回來,但科裏的幾個同誌都出外考察去了,留下我一個,回去的念頭隻得取消。去年麥收雨多,八畝麥芽了一半,母親沒少埋怨我。
算黃——算割算黃——算割當過四年知青的愛妻喃喃地說:“麥梢黃,繡女下床,你這大爺們,回去幹幾天嘛!”
刊於《八、九點鍾》1991年第3期。
雨過天晴,我就告假回家了。
地塊分得太小了,窄的地塊才3尺,8畝地,分了十多塊。多虧侄子帶路,要不,我真難分清自家的地在那裏、是哪塊。
“老天爺不睜眼,10畝麥,倒了一半。”順著怨聲的方向一看,兒時的夥伴、同學新文正蹲在田頭,望著倒伏的麥子發呆。遞上一支煙,兩人嘮叨了起來。今年這麥子真是七災八難,先是旱,後來又發條鏽病,人進地裏,褲腿都打黃了,還有吸漿蟲,防了三遍,一畝地花了十來塊,眼看收到包裏的麥,半月前一場大風大雨,刮倒了。你哥精,麥種得稀,品種是抗倒伏的,也會作務,麥子就沒倒。
望著新文走了,侄子說,新文叔這幾年開個石頭鋪發了,一年收入近萬元。莊稼活靠他老婆幹。人家錢多,使勁上化肥,還有不倒的?
我忽就想起這樣一個哲理,有錢不一定能使鬼推磨,種田還得靠科學。
看了兩個小時,全村400畝麥子,能倒100畝,沒倒的麥子沉甸甸的,倒了的稗稗的。哥哥雖說是做莊稼的把式,8畝麥子也倒了半畝。
第二天天剛亮,哥哥像一個指揮員一樣進行戰前動員,兩個侄子拉麥,侄女提茶送水,嫂子做飯、麥場曬麥捆,我和哥哥自然是割麥了。第二天,兄弟倆割了4畝麥,我就有些撐不住了。
請個收割機吧,這比請個麥客合算。那家夥又快又幹淨,隻等拿口袋裝麥子了。我在縣農機站熟人多,請個收割機早早結束戰鬥,既避過了雨,又輕鬆。
哥哥最初是讚成這個辦法的,但聽說收割機還在30多公裏的南鄉一帶,就堅決反對起來。為咱家這幾畝地,讓人家打老遠把機子開來,機子要少割多少麥。再說,有幾個人陪著機具轉的工夫,咱也收得差不多了。雖說割一畝不到20元,咱莊稼人有力氣,不能拿錢買清閑。我的兩項“議案”均被否決了,看來隻得人割了。
坐慣了辦公室的我,越割越割不動了,哥哥卻愈割愈勇,嘴裏還哼著小調。
隔壁,小學李校長請來聯合收割機割麥子,哥哥跟著機子轉了一個上午,回來告訴我,那家夥就是好。明年咱也享受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