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破曉他們便再度踏上行程。
他們沿著路走,巴林和他的馬在前麵威風凜凜地踏著步,濺得四處都是泥。劉曉裕的駱駝則不緊不慢,平穩如斯地度步向前。朔方茂密的針葉林和濕潤刺骨的寒氣,黏膩惹厭的泥巴,水灘裏僵硬的各類屍體,一並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愈來愈稀疏。
劉曉裕深知這並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這隻意為——他們愈來愈西了。
巴林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的話如湟水河的咆哮一般源源不斷,思維有如繁空一般雜亂而閃耀。他的皮膚和大部分紮薩克人一樣是棕黑色的,劉曉裕的奶媽曾經告訴他,除了中原人,其他民族的人一生下來就是棕色的。那個奶媽語重心長地說,那是天宮用來區分人的地位的。
他不信這種狗屁,隻是因為奶媽長得不比他黑。
巴林戴著一頂簷帽,帽兩邊還各扣一瓣布條作護耳,不過一般用於保暖。他人中的位置有一抹十分有型的胡髭,下巴則滿是胡渣,可以看出來他已經很久沒剃過胡了。他的兩鬢頭發淺短粗硬,呈和皮膚一樣的顏色——棕色。稠密的頭發裏滿是沙塵,以至於每當他用手撓發時,劉曉裕都必須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
“北匈人的巫術,他們把漠南和朔方全境的雲全部聚到了一塊。導致到處無雪可降,無水可滴。”巴林走在前麵,一副高瞻遠矚的模樣,和它那匹昂首挺立的馬一個姿態。“朔方光禿禿的一片,隻有雁北針葉樹還始終堅挺。其他的樹種大多不是被雨水浸爛就是被寒冰奪去性命。”
“紮薩克既然沒雨,戰區司令為什麼不多往那裏調派兵力?”
巴林鄭重其事地咳嗽了聲,然後高聲宣布道,“因為司令官是個十足的蠢蛋。”
他繼續說,“我就從我們英年早逝的師長那裏打聽到的消息稱,現在總統正籌備一個十一人的特別小隊。是要去獵龍。”
“龍?”劉曉裕重複了一遍,“龍大概是在上幾個世紀前就不被騷人作家青睞了?現在鬼還有人去搭理龍這種爛大街而且陳臭調的題材。更不要說它本身的存在了。連暖京虱子街的小孩都對那些破童謠耳熟能詳。”
“反正師長是這麼跟我說的,議會還把這件事當做機密嘞。師長向全師指揮官透露的時候差點沒笑得把老白幹碰倒。”他把腰上的鐵製水壺拎起來,大飲一口,哈出聲來的時候吐得一股濃烈酒味。“總統已經親自授印了,而且政府還在向寺廟尋求幫助。”
“你真的沒開玩笑?”
“是的,”他忍俊不禁道,“信使已經派往武當,嵩山,峨嵋,昆侖等山的寺廟尋求武僧的幫助。”
“幹嘛?讓他們上戰場去逗敵人們笑掉大牙嗎?”劉曉裕內心充滿困惑,在他目前看來,上級都是一群蠢貨。
“不,他們要讓最精銳的武僧們組成特別小隊,去獵殺那條興雲作雨的蛟龍。”
劉曉裕無以言對,他鬱悶地望向眼前浩浩湯湯的平原和天際成群結隊的烏雲。
兩人默默不語地向前騎行,一段時間過後,巴林又開腔了。
“越往大草原走客棧越少。”他不知從何而憋出來這樣一句話。
“是嗎,我以為紮薩克那裏比居庸關以北的泥路舒服多了。”
“但我們通常以草原包為營,哪裏有氈包,哪裏就有酒館和繁榮。”他接著說,“我們不喜定居一處,像一根釘子一樣釘在一個地方。放蕩的浪子永不停歇。”他常常以浪子自稱,並引以為傲。
“騎著駿馬飛馳在草原上,兜裏裝的都是錢和烈酒,馬匹毛鬃發亮,草原微風和煦,而且想跟誰做就跟誰做。這樣無拘無束的生活多麼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