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他又大笑了起來,“你懂吧?”

劉曉裕再聳聳肩,他這回說話了,“呃……我懂。”

劉曉裕一點不喜歡這樣低俗的玩笑,這或許跟他的出身有關。古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顯然他屬於前者。

一個出身於軍官大院的孩子身上總會帶有一股正氣,在酒館裏頭通常被稱作“頑固不化”,但是在私塾和學堂裏就是另一個截然相反的稱呼了。假如你知道他兄長是誰的話,則會更有一副殷勤獻媚的嘴臉。

他具備著一切官,富人家的特征,像是天真,幼稚,傲慢,和自認為的正直。

這些品質,無論好壞,在新政權下的警校裏都會被磨得一幹二淨,例如他臀部的布料。

假如你也試試在石磚路上手腳朝天地被拖行個一裏的路,你也會有一樣的感受,他每當被人用那件事羞辱的時候,他就會這樣說。

不過他並不怨恨,因為他沒被流放到烏斯藏或倭海上的群島已經

正直和執著,這是他這一輩子唯一信仰的東西。宗教隻是心靈的慰籍罷了,當人們癲狂不受控製時,宗教或當鎮定劑,或當凶器。

團長在那滔滔不絕地說了一路,直到日薄西山,天色冥冥。

“嘿,你有沒有火把?”劉曉裕這麼說著,不安地翻上了駱駝,那匹駱駝還有一副轡頭和馬鐙。韁繩不知因什麼緣故,泛著一股暗黑的色澤。他不禁想,這或許是某人的血跡。

“我底下有根把,你要不要用來試試?”巴林說完,自娛自樂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古怪滑稽,活像一頭噎著了的母鴨。

“看來我們不需要火把了,你瞧。”他用那隻閑著的手指向前方明亮的燈火。

“客棧?”

“最好是酒館,我真是太想大喝一通了。你絕對想不到我有多麼懷念羊奶烈酒,南方的麥酒和葡萄酒實在太不過癮了。也就白的令人舒服點。”

“往前走著瞧吧。”劉曉裕騎著的駱駝意外的舒適和安穩,比馬兒穩很多,像是飄在空中一樣。他輕撫著駱駝厚長的棕色鬃發,平穩溫和地說,“glmwrngcslh。(北匈語,意為馬獵昂昂,星夜蒼蒼。)”

“你說什麼?”巴林轉過頭來,頗有興趣地問道。

“我說的是北匈人的語言。”他拱了拱眉頭,嘴角微微揚起,語氣略顯自豪地道,“《內漠遊紀》。”

“你會背詩嗎?”他想起古人燭光月下以詩相競的浪漫以及老家的熱炕和那甜滋滋的紅豆糖水。

“文人才幹得這種細枝末節的屁事。”

劉曉裕沒有回話。他隻緊皺眉頭,感受心中鄉愁的苦悶酸脹著全身的感覺。

“我有點想家了。”

巴林憋著笑。轉頭看著他,擠出抹悲楚地說,“戰士騎手們身歸萬鄉,所踏之處皆為吾家。”他接著嚐試撫慰劉曉裕,“你會背詩?”

“會。”

“來,在我們休息前背兩句。”他已經猜到劉曉裕要背的是什麼樣的詩了。

劉曉裕清了清嗓子,聲音卻攜了頑固的鼻音。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山上使人愁……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那晚,他不記得那光芒下的屋子是酒館還是客棧。他隻記得自己喝的伶仃大醉,隻記得眼前的一片朦朧,隻記得駱駝尿騷的濃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