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鞠元,名字或者代號。
她有很多個,年齡不同,所存活的壽命也不同。一場又一場的實驗折磨著她們,但她們知道,似乎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忘芫子,鞠元,不論哪一個代號,也都是她。
她是最早知道這個世界本質的人。
“漫畫。”
“是的,漫畫。”
“我們的創造者並不是神,也不是為了什麼了不得的原因,我們來自於一本漫畫。”年長或年幼的年輕人都共處這一片思維空間之中,她們赤腳站在水麵上,看著一牆之隔外那另一個世界。
創造她們的不是神,為她們帶來苦難的隻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她用畫筆創造了這一切,卻又因為自己兄長去世,而放棄了這本作品的創作。
然而世界卻並不會因此消失、毀滅。她們的造物主不再幹預,這意味著越來越多的人有能力自己去操縱她們的命運,去改寫可能發生的一切。而正因她們的造物主不再幹預,原本應屬於一本漫畫該有的浪漫主義與幸運都會悄然消失。
整個世界將走向殘酷,迎來更多人的死亡,有時災難便那麼猝不及防地發生,誰都沒能預料得到。
原本所受控製的邪惡並沒有那麼肆無忌憚,創作者有意識調整與個人意念,讓鞠元他們多多少少占了便宜,然而很多時候,那些年幼的鞠元會分不清現實與事實。現實是他們遭遇了苦難,不得不麵對一次又一次試驗,自由被剝奪,生活被監視,然而事實卻是所有這一切,全都來自於一個女孩的“設定”,所寫下的“簡介”。
有時候鞠元會抑製不住憎恨這個女孩。
為何要讓她遭遇這些,為什麼她必須一次又一次在犧牲、死亡中循環。她不止一次想要離開這樣的生活,尋找新的可能。
一個鞠元曾偷偷摸摸逃離實驗室,她利用自己的能力在大陸上穿梭,她以為這個世界足夠廣闊,外麵有更多有趣的東西,她想出去看看,想麻痹自己,讓她相信,這兒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糟糕。
她一路穿梭,徒步穿過沙漠,穿過蒙滿兩國,她來到海邊,沿海而去。
可她卻發現那海之外,是一片空白。
在這片大陸之外,這片海域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個世界的邊境在哪兒呢……”
另一個年幼的鞠元曾這樣問過。
“我們能夠去往哪裏,我們又能存活多久。世界的邊境、世界的極限,都在哪兒呢?”那個懵懂的孩子望著年長的自己們,眨巴著眼。
有人回答了她:“這個世界的邊境是一片空白。”
那個說:“這個世界尚未完整,唯一能夠生存的隻有這片大陸。”
“那麼大陸之外呢?一片空白——是指大陸之外,什麼都沒有嗎?”
最蒼老的那一個,幹涸枯老的眼角流下了淚。
鞠元們往往都死的很早。在這片思維領域之中,她們是最親密的親人,隨時都能夠見麵,然而這篇思維空間中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零零星星隻剩下再也無法覺醒的孩子。
她們對於曆史推進至關重要,她們作為世界真相的唯一知情者,選擇了沉默,選擇了將這一悲哀的事實隱瞞下來。
她們不得不為了已經知曉真相的世界去犧牲,用自己的死換來和平可能。
她們別無選擇。
就如同最開始被創造出來那樣,她們別無選擇,眼前的路有且僅有一條,除此之外,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