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End Up 3(1 / 2)

封邕把帶了雪的皮草脫了,手裏拎著兩隻野兔進了屋:“放的六個夾子隻有兩個有,還是小兔子,咱們今晚加個餐吧。”

安林看他一眼,朝身上裹著的毯子裏縮了縮:“又是兔子?沒有茴香八角了,幹煮有點膻。”

“昨天的湯還有嗎?放進去一起燉好了。”

“燉的味道腥,還不如烤。”

“那就烤著吃。”男人說著把手裏的兔子拎過來,手腳麻利地插上鐵棍,把一些碎料往上麵抹。安林有些困倦的蜷在那兒望著封邕在自己身前忙碌。自入冬以來,他總是覺得很困,怎麼睡也睡不夠,嗜睡到有些病態,這讓他自己莫名有點擔心。

一般來說正常人不會沒來由那麼嗜睡,即便是入冬,也不大可能整日整日的都昏睡不醒,他這症狀已經有些影響到日常生活。但他自己未說,怕封邕擔心。

男人似乎也有些注意到了,這幾天隻要他在總是會找機會來和自己說說話,讓他醒過來,不要繼續睡。但,往往一轉過身,安林可能眼睛一合又昏昏睡去。

“封邕。”

安林望他背影,男人側過身看他:“嗯?”

“等開春,還是出山吧。”

他把兔子架上火,擦了擦手蹲在了安林的身前,伸手親親摸了摸他麵頰:“還是想睡嗎?”

“嗯。”安林點頭,眼睛吃力的睜開,“我好困,封邕,比之前更困了。你說我會不會……”

“不會的。”他斬釘截鐵打斷了安林的話,哄小孩似得告訴他,“乖,等開春,我們就出山。你不會出事的,安林。”

青年側過頭,在他掌心蹭了蹭:“其實……我不怕死的,真的。”

他望著封邕,一如初始時第一眼看見他那樣。

“沒有出現在這裏之前,我曾經無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當我真正死去的那一晚,睜開眼,卻來到了這個新的世界。有很多話,我們都避之不談,但是它存在,我們無法忽視。”安林長長歎出一口氣,他握住了封邕的手,讓他靠在自己腿邊,“我們始終都不談:那個安林,他去了哪裏。”

“在我眼中,你就是安林。”

“我不是。我不完全是。”安林有些痛苦的扯出一抹苦笑,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聊這種話,他們的生活安穩了下來,隻要能夠裝傻,假裝有些事情不曾發生,就能夠生活的很好,他們的感情也越來越融洽,互相之間都有了默契。

可安林知道他不能這麼做。歸根到底,他不屬於這裏,如若他沒有這般嗜睡的症狀,也許他也不會把這些話題重新搬到明麵上來討論——那個安林的存在與自己是一道無法輕易邁過的檻。

“我曾經說過,決定一個人的並不是他的記憶,而是他的行為。我所做的一切,如你所言,正是‘安林’所會做的。但記憶其實同樣重要。”

封邕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安林卻沒能給他這個機會:“你聽我說完,封邕。”

他垂下眼簾,手輕柔撫過封邕偏長的發。

“張翠兒告訴我,第一次在青熊寨旁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呼吸了。那個安林,在當時就已經……死了。”

封邕臉色沉下,想要起身,好似逃避這一事實,安林卻將他手握得更緊。

“封邕,我第一眼見到你便喜歡你,我不知道這究竟是身體本能還是你本身就吸引著我。我出現在這兒漫長的一年時間中,始終感到迷惑,我是否屬於這兒,我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又究竟意味著什麼。我成長的脈絡在這裏無影無蹤,我隻是以另一個人的身份生活在這裏。”

“後來我繼承了安林的記憶,我知道了他的不甘與悲喜,所以我願意為他完成那些他未盡的使命。我留下來,以為自己屬於這兒,並願意一直以這個身份生活下去。”

封邕望著他:“你與他已經融為一體,沒有分別。他就是你,而你就是他。你為何……還要說想離開的話呢?”

安林眉頭微微蹙起,鼻子有些堵塞。

他說:“因為我可能不得不離開了。”

他的眼睛中有什麼液體閃爍,呼吸也隨之變得沉重了起來。

“嗜睡,隻有一種可能……”

封邕摟住了他:“不,開春我們要下山的你記得嗎?”

“封邕,你聽我說,我以前在病房呆了差不多一年,人體衰竭是會造成嗜睡的。”安林苦笑道,“我最近已經感覺到了。之前我就是這樣的感覺,其實也挺好——隻是嗜睡,而並沒有別的疼痛折磨,這已經比過去更好了。”

爐子上烤著的兔肉散發出一股香味,火舌跳竄,柴木被燒地發出劈劈啪啪聲響。兩個男人相融的身影由火焰映照投在牆上。長久無言,封邕隻是抱著身前的人,手越縮越緊。

他不知道應該做什麼才好,說什麼才對,有時候他甚至會覺得這已經是予他最好的懲罰,在品嚐過恬靜生活以後,又驟然將這一切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