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的讓人覺得奇詭。
把要帶的食物裝上車,安林用力壓下後備箱的蓋子往後退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身後站著的人。
“哎喲,嚇死我了。”安林真的是在沒話找話,不然兩個人如果都保持沉默什麼都不說,加上封邕過度深情的表情,整體看來就過於詭異了。安林避開對方直視,朝車前駕駛座上那走:“收拾的差不多了,咱們走吧,沿馬路回原來的地方,我們去找秦安她們。”
“嗯。”
封邕太配合他了。
這兩天不管自己說什麼做什麼,對方什麼話都不說,連句冷嘲熱諷都沒有,像是有什麼東西壓在這個男人的胸口,讓他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無所謂什麼都不在乎。昨天在那棟房子裏,安林打算爬到樓上去找找有什麼能用的東西,樓梯年久失修,大多已經腐朽易損。他在下樓的時候一腳踩進了木板上的一塊破洞裏,險些摔倒——封邕就在那個時候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將他整個人抱住,打橫直接抱了下來。
雖然在幾個月前,安林確實很期待這種境況發生,而且曾經有過的體驗讓他對此十分享受,但那時以前不是現在。
這個男人的行為太過反常,他會下意識就傾身過來靠近他,會在握住他肩膀的時候莫名手中施力,他每一次看著安林時都像是有什麼話欲言又止。昨天晚上他們一起躺在床板上,破敗的屋頂上有一個空洞,抬眼能夠看見漫天星空。安林合上眼還未睡著的時候,忽然感覺身邊的人坐起了身,安靜的坐在他身旁,指尖緩緩摩挲著他的發尖。
封邕的呼吸暖暖落在他麵龐上。安林沒敢睜開眼,就算睜開眼也不知道應該和這人去說點什麼。前世怎麼著也是三十歲的人了,對於這種態度他自然熟,可知道是一回事,結論放到了封邕身上去,卻又覺得怎麼都不對勁。
這是赴死時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家夥,殺人無數滿手鮮血,他的世界裏根本就不存在常人的感情。安林自以為經曆這些自己應該多多少少知道封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可現在,他又弄不明白了……
這個樣子,就好像——曾經鐵石心腸的執行者又有了感情。
當人舉槍行刑時,行刑者會略微猶豫,被槍擊者會感到恐懼,然而槍,槍是沒有感情的。過去的封邕就像是一把槍。
可現在:那種欲說還休的態度,微張的嘴角,深情留戀的目光,滿溢出來的情感。
還有安林每次一說話時,他眼中就抹不開的落寞。
重新開車踏上征程,封邕做司機。車從已經燒成灰燼的車隊旁路過,安林望著尚有餘煙升起的廢墟,還是低頭為這些人默哀。他靠著車窗,望著沿途的景象,深山老林之中,難得道路勉強能行,之前追殺車隊為了能夠抵達這裏,將路已好好清理了一遍,走的時候比他們來的時候要輕鬆了些。
兩個人獨處在汽車這樣的密閉空間之中,如果不想談話,氛圍會顯得有些尷尬,但安林又不知道如今能夠說些什麼,想到離開前宦亦和他說的事情,安林便隨意開口:“兩三天過去,你覺得……華國經管區內部,現在會什麼樣?”
封邕卻一反常態,反問他:“對於這樣的國家,你還想伸以援手,盡自己所能去施行拯救嗎?”
“拯救?”安林側過頭看他,“拯救的前提,是這個國家已經麵臨生死存亡的局麵。據我之前所知道的,最多這就是一場政治博弈,你會這樣說,難道比我獲取了更多信息?”
獨青子已死,繆天宮叛變,首相府的這場政【和諧】變最終會成為另一派人的墊腳石,當首相沈榮削弱軍方與王族的力量時,一直靜靜觀看全局的異人,也找準機會趁亂攻入。
還有華國曾經對自己與安林做的事情,他們剝奪了自己的記憶與情感,將安林逼上了思路,把他們兩個拋出野區之外。封邕有時也會去想,為何獨青子要在最後一刻出現,對他說這些話,將曾經奪走的又都還給他。示弱?拉攏?
封邕也必須承認,當他知道這一切時,憤怒之餘,依然也為獨青子的死感到悲痛。這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感情。
安林打量著封邕的麵孔,他發現男人最近增加了許多麵部表情,這一刻他甚至能從他臉上讀到猶豫和遲疑。
“安林,你想不想去一個平和寧靜的地方。”
安林說:“若是以前,你不會和我做這樣的提議。”
“但這是現在。你考慮一下如何——等找到秦安,我知道一個地方,我的家鄉,那裏足夠寧靜祥和,人們自給自足,是隱居的好地方。”
封邕轉頭看向安林。
他的目光中,有……軟弱。
安林皺眉,他也許永遠都無法理解,封邕眼中軟弱究竟是為何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