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頭蒼老人聲傳來：“哪位？”
真難得，聽聲音竟然是個老頭子。
安林在外頭說：“白少爺的人。”
“哪個白少爺？我認不得。”話雖這樣講，那木門上的觀察窗卻開了。一雙布滿皺紋的眼睛從長方形小窗後麵露出來，“你們兩個是什麼人？大晚上來我老爺子這裏做什麼，不說明白我可報警了啊。”
安林看了眼鍾一啟，對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法子。想想，他索性鋌而走險，直接扒掉了臉上麵具，壓低聲音走上前去：“是我。你還認得我吧？”
年輕人麵具一摘，裏頭那老人家目光閃爍，連忙將門打開，聲音顫抖著：“是您……啊，是您，終於來了，我等您等了很久了。”
他迅速把安林與鍾一啟兩個人讓進屋，警惕掃了眼周圍，把門關上。
那老人七八十，佝僂著背，一身靛藍褂子，手裏提著燈：“我在這兒等好長時間，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看來若安林所猜，老人家是認識白頌沅與自己的。
“期間發生了些事情，不得已耽擱了。”
“哎呀，我聽說了。最近世道不太平，您能來就行。小少爺的東西我一直給保管著，就等著這一天呢。不過也幸好，我老劉頭壽命不長啦，您這要再晚點怕是我也不在了。”他自嘲了一句，轉身拎起油燈領著安林往後麵走，“這批貨藏得地方隱蔽，我若死了，天底下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找到。”
這裏頭其實是一件沿街鋪子，兩麵陰森森放著紙人，櫃子上擺放的統統都是喪葬用品。屋裏頭有股很濃鬱的中藥味，不知道老人家是生了什麼病。老頭子引著安林往裏走，撩開一道簾子，裏麵走廊兩邊全都是木頭架子，架子上放了盒子，全都是放骨灰的盒子。
老劉頭提燈在一麵架子前停下腳步，朝著安林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取上麵倒數第二排的那個盒子。
安林依言取下，打開以後，裏頭是把鑰匙。
“行了行了，我最後一件事也做好了。您從我這兒後門走，有條暗河，那邊船放著，順水而下，看見咱自個做的小碼頭就到了放東西的地方。這邊我給您香您拿好，快到了點上，免得中了那邊防人的迷香。”
老頭送著安林到了後門處，台階泥濘濕滑，他不跟下來了，眼睛裏閃爍著大事已了十分寬慰的光芒。
安林與鍾一啟上船的時候，這老頭子說：“我早就跟我兒子講啦，做這事兒沒有錯的，一定是沒有錯的。現在也還是這樣想的。殿下，您答應的一定會做到的吧？”
鍾一啟在解繩，安林握著槳抬起頭，卻驚訝老人那莫名的兩行清淚。他也來不及去想自己曾答應的是什麼，見狀，下意識先點點頭。
老劉頭便笑了，摸了摸眼淚：“這樣好。好。你們快去吧，天已經很黑了。”
鍾一啟這時候解開了繩子，船順水往下麵走，老人家把燈遞給安林，讓他放在船頭照亮。隱隱約約還能看見他衝著兩人招手。安林望著他，心裏莫名的感到酸楚。
這老人很信任他——他姓劉，老劉頭，那麼……是之前他們提到犧牲“老劉”的親人嗎？
船一點點遠離，漸漸看不清那邊老人家身影。
猛地聽一聲槍響，水聲嘩啦，老頭墜入河裏。安林心下一驚，拔出槍對著剛剛有槍聲的地方連放數槍！然而那一身槍響之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鍾一啟，我們回去！”
鍾一啟卻抿著嘴沒說話。
“我跟你說話呢！把船劃回去！”
“安林！”鍾一啟喝住了他，“你剛剛沒有看清楚嗎？這老人就是等著你來以後就自殺的！那一排骨灰盒，有名字的——是‘劉英’，你曾經的好兄弟，劉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