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之中成為了關鍵點,這感覺對安林來說很新奇,也很怪異。
做一個絕不隨波逐流卻又浪蕩世間的畫家曾經是安林人生追求,父母的性格與態度也造就了他凡事都不用放在心上,隨心所欲的個性。曾經他的目標就是過得快活,享受所能享受到的一切,隻要手還能動,帶上畫板,上哪兒都可以去。
不做無趣的人。
從老爹老媽到他和安娜,一家子行為奇怪,是別人眼裏的怪咖,無非就是那六個字,不做無趣的人,不遵循守舊踩著無數人走過的路,寧可漂泊無根,四處流浪,也要放聲大歌、把酒言歡。
但這也讓他一直以來和整個社會顯得脫離,他和大部分人都不太一樣,甚至有些格格不入。他不在乎自己周圍會是一群什麼人,也不關注什麼國家大事相關政策,如果真要算來,他們一家就是典型無政【和諧】府主義者。
因此他對“領導人”這個詞,是最為陌生,成為“關鍵點”,也一點經驗都沒有。
拚貼下來的那個死去的安林是個什麼樣的人?偏激、乖戾,明確自己的目標,會不斷為這個目標去想方設法,為達目的不折手段,鋒芒畢露,同盟眾多,雖然他最終把自己釘死在了十字架上,但從鞠菱口中,安林知道他做的一切都不是白用功。總有人因此獲益。
他絕對是個實打實的leader。可他呢?他卻一直都是一個loser。
事實擺在這兒。即便經曆那麼多,他僅僅隻是消沉,困惑,卻遠沒有到達憤怒、反抗的點上。
他沒有革命的激情。而這種激情恰恰是這群亡命之徒需要並信奉的,安林難以保證他能擔負得起作為“關鍵點”的重責。
歎了口氣,安林把水喝完放在了桌上。有人敲門,他說:“進來。”
鍾一啟探了探頭:“書遲說你和鞠老談完就回房了。”
“嗯。”
她在門口打量他一眼,似乎感受到他臉上疑惑:“介意我進來嗎?”
“進來吧,對了,你幫我逃出來這事兒我還沒好好謝謝你。”
“我也是為了自己。你不用把我想的太偉大了。”鍾一啟進來,這間房間很狹窄,又窄又長,前後放了兩張床,沒有多餘的空間擺放別的家具,放了張凳子勉勉強強在床邊充當桌子用。
“為調查,是嗎。”
“必要的話,讓我衝你開槍,我還是會扣動扳機。”
安林同意點點頭:“畢竟你是個挺合格的戰士啊。”
鍾一啟聳了下肩,她在安林身邊沿著床沿坐下:“剛回來的時候,我看鞠老叫了做過實驗工作的人進房間討論事情去了。書遲說,你身上出現了一個‘奇跡’。”
“他這麼說的嗎?”
“解藥?”她身體前傾,兩手相合,看著安林,“可以抑製住異人的能力是嗎?”
“我以前根本都不知道瘧病和異人的關係。你用這個詞——你知道?”
“在經管區這肯定是完全封閉禁止談論的信息。不然繆天宮早就不複存在了,民眾怒火不容小覷,皇室絕不可能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在我們這群人裏,這已經是個不算秘密的秘密了。鞠老更傾向於明確異人與瘧病攜帶者與患者的身份,正視他們,並找尋救治方式——這與野區的一些組織觀點也基本一致。”
“緩一緩,那什麼,”安林打斷她,“經管區內不是說審查非常嚴格的嗎?我第一次從野區回來的時候,有個野區的朋友因為接受審查調查,直接就被帶走了。”
“殿下,您身邊是什麼情況,我們身邊又是什麼情況?”鍾一啟輕輕歎了口氣,“另外早幾年前,野區與經管區的邊境審查也沒有那麼嚴厲,發現病情較輕的瘧病患者和攜帶者還是會由最近醫院收診。隻不過隨著目前國家監察製度越發嚴苛,邊境的準入條件也越來越嚴格了。”
“包括異人?”
“理論上來說,所有異人都在發現後送入繆天宮的。如您所見,正因為所有的異人同樣也是患者,繆天宮就是最大的隔離所。”
“那……王宮和首相府還和繆天宮建的那麼近?”
“異人所能帶來的威懾力又如何呢?想一下封國師,他一個人足以對抗一整支軍隊,皇室和國政派的人又怎麼會對這樣的力量如果不加以利用控製?”
權利,力量,威懾力。這三個詞很簡單就解釋了其中緣由。
就算他們是可能造成大範圍死亡的傳染病患,依然假裝和善,建起所謂宮殿,無非是做一座牢籠,看似是善意的收留,實則不過是有心利用的豢養。
安林苦笑,他有些消沉的揉了揉頭朝床上倒去。
“這些事情……這些事情對我來說太過了。所有這一切,在我看來不僅荒誕,更覺得可怖。我想要的世界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