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午後驕陽似火。
鍾騏已經兩天沒有回府了。金晟公主連喝了兩碗冰鎮綠豆湯,還是覺得暑熱難耐。打發了丫頭們自去午睡,自己坐在窗前的藤椅上,以手支頤,看院子裏的野鴨子弄水。
正無聊間,小丫頭來報說公子回來了,就聽鍾騏一疊聲的喊快拿涼茶來,快找幹淨衣服來換上,一頭闖進屋來,滿頭大汗,衣服也濕透了。公主從丫頭手中接過手巾,親自為他擦汗,問道:“朝裏的事可忙完了?究竟是什麼事把你們都拘著不讓回家?”
鍾騏接過茶來一飲而盡,喘了口氣道:“哪裏會完!一幹臣工都在朝裏忙活,”說著捏了捏公主的手,“我實在想你,所以瞅個空子偷偷跑回來的!”公主臉上一紅,幫他換好了衣服,又讓丫頭端一碗綠豆湯給他,又親自拿宮扇替他扇著,問道:“到底是什麼事,這樣緊急?”
鍾騏此刻暑熱盡消,舒舒服服地靠在藤椅上,“前兒有番使來朝,帶來了一封國書,父皇命人打開國書一看,那上麵的字彎彎曲曲,歪歪扭扭,就好像幾百隻鳥獸亂踩的一般!滿朝文武,無一能識。父皇發了怒,把那番使安排在館驛裏,嚴旨眾臣三日內必要譯出這國書上的內容,否則就要罰俸停職,抄家治罪!這幾日幾位翰林學士連夜翻閱各處典籍,我們則四處尋找能人隱士,隻可惜白忙了兩天,一點收獲也沒有!”
公主把嘴巴一噘,“父皇老糊塗了!番邦小國,偏遠粗鄙,他們的文字咱們不認識有什麼奇怪!他們既然有使者來,讓那使者給譯一譯豈不省事!又何必這樣勞師動眾,倒鬧得人仰馬翻!”
鍾騏失笑,柔聲道:“真是閨閣女兒,不問世事!如你所說,番邦小國尚且懂得咱的語言,以中國地域之廣,人口之眾,竟找不到一人能譯他們的國書,豈不要惹他們恥笑!倘若他們欺咱們朝中無人,在邊境肆意生事,到時戰事又起,百姓罹難,又有多少將士要血染沙場啊!”說到此處,想起自己大哥,不禁眼中泛淚。
公主自悔失言,惹得鍾騏傷心,忙岔開話題,“也不知那番書是什麼樣子!”
鍾騏從靴筒中取出拓本,遞給公主,公主看了看,歪頭想了一想,轉身從妝台上的描金文具中取出一張花箋,遞到鍾騏眼前:“你瞧,這兩張上的文字可是一樣?”
鍾騏一看,果然有八九分相似,不禁大喜過望,摟住公主,情不自禁,在臉上香了一口,“我的公主!想不到你竟認識如此世外高人!快告訴我寫這花箋的人在哪,我立即去請!”
公主抿嘴一笑,“不用勞煩駙馬爺貴體!你隻去告訴元熹,讓他回府問一問自己的側妃便知!”
鍾騏一想,已知道這花箋出自鍾媺之手,一拍腦門,“哎呦!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滿世界尋找高人隱士,怎麼就忘了外公最愛結交能人異士,又曾帶著她遊曆各地,如今外公雖然外出訪友未歸,媺兒卻好端端的呆在綏靖王府!該死該死!”
公主也學著鍾騏的樣子,拿著宮扇拍他的頭,“若說你這做哥哥的忘了,畢竟男女有別,倒也情有可原,我隻笑話元熹,成親這麼久了,竟然也還不知道枕邊人的本事!”
鍾騏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看著公主在那連說帶笑,眉飛色舞,忽然湊近她,“那麼你呢?你可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公主俏臉緋紅,連連閃躲,生怕侍女看見取笑,回頭一看,一眾侍女早已躲得一幹二淨,哪裏還有一個人影!
寂寂午後,滿室生春……
元熹一得到消息,立即馳馬回府,顧不得向老祖宗和母妃請安,直奔伴雲居。
小巧精致的院落內,鍾媺親手種下的葡萄早已爬滿藤架,投下一片蔭涼。架下一幾一榻,幾上一個玻璃大盤,裏麵鋪滿碎冰,鎮著時鮮的水果,旁邊立一淨瓶,供著一枝火紅的石榴花。鍾媺身著藕衫綠裙,睡在榻上,池邊一對鴛鴦相伴而眠,院內幾個侍女或站或坐,個個昏昏欲睡。元熹立在門口,頓時神清氣爽,如臨仙境。
碰巧翠屏給鍾媛送東西回來,見是元熹,走上前笑道:“王爺怎不進去?隻在這裏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