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孤鴻影
八死生契闊
夜晚的烈王府內,已是張燈結彩,一派新春氣象。
赫連雲熙帶著藍兒,已經在王府門口等候許久,夜色裏遲遲不見西門鴻影歸來,他幾次想要駕車再次進宮去找人,都被藍兒死命攔住:“殿下,您忘記公主對您說的了?她堅持讓你回來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不讓你淌這趟渾水啊!求您了,您千萬不能去那個吃人的地方。”
“我去不得?鴻影就去得嗎?快讓開,小心我殺了你這狗奴才。”
“公主說了您不能去,您就是殺了小的,小的也不能讓開。”
兩人爭吵間,馬車在暗夜裏行走的聲音遠遠傳來。由於這聲音在黑夜裏格外清晰,一切都靜了下來。
“快,藍兒,跑上前去看看,是誰的馬車。快去。”
“是,主子。”
待藍兒跑近了,才就著馬車兩邊垂掉的宮燈看個大概,趕車的似乎是二皇子府中的人。於是又趕緊匆匆往回跑。告知馬車是二皇子的,正往王府方向來。赫連雲熙也是不知所以然,赫連雲霽怎麼會來王府,算了,也許隻是路過。正躊躇間,馬車卻是停了下來,車夫放了腳凳,下來的竟然是西門鴻影,接著才是赫連雲霽。赫連雲熙匆匆對赫連雲霽行了個禮,然後立即轉身朝西門鴻影走去。
“今天多謝二殿下。”西門鴻影盡全力撐著身體不讓倒下去,忍著疼痛輕緩的說出這句話,已是非常艱難。
“怎麼,這就算是謝過了,不請我去你們王府坐坐?”
“二皇子見笑了,西門鴻影的王府在西禹,這王府是東周三皇子的。”這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不是我西門鴻影的王府,我做不了主。
“哦?你坐不得主,那麼雲熙呢?七弟可是做得了主?”
“既然二皇兄這麼想進去坐坐,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一個清朗聲音傳來,帶著一絲寒氣,抬頭朝王府內一看,赫連雲烈不疾不徐,腳步沉穩,正往門口走來。身後還帶著兩個男子,夜色裏看不清相貌,可是那氣息卻是熟悉的。
“原來三弟在啊,皇兄唐突了。”
“二皇兄多慮了,請二皇兄先到前廳。我處理完家事就立刻過去。”說完之後吩咐身後的兩人:“你倆為二殿下帶路。”
“哎,三弟不忙,今日我跟西門公主提起的事情,還請公主考慮考慮。”
“回二殿下的話,本公主今日不曾考慮,日後也不會考慮,二皇子是三殿下的客人,切莫為了這等小事傷了和氣。”
“公主既然這樣說了,那我就去三弟的前廳坐一坐。”說完,嘴角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轉身而去,而心底不禁默默佩服,一個女子,如今又受了傷,受了寒,穿的單薄,能從進宮忍到現在,憑著這份信心,她也不是等閑之輩,如果不能為己所用,斷然也不能把她留給三弟,他如今已是手握軍權,若是再給他這樣一個臂膀,雖然如今三弟還沒有奪嫡之意,但是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有了。一路心裏思忖片刻未停。
“三殿下,七殿下,鴻影先告退了。”西門鴻影簡單行過禮,轉身朝雲墨軒走去,身後赫連雲熙的腳步聲跟過來,西門鴻影知道不好,於是忍著性子,挨著疼痛,停住腳步卻未轉身。隻道:“七殿下請留步。”赫連雲熙一驚,才發現自己越界了,再追下去就到雲墨軒門口了,可是他很想知道,她在宮裏遇到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怎會和二皇子在一起,等等。好多問題盤踞在腦海揮之不去。他猛地收住腳步,轉回身往回走,抬頭一瞬間迎上赫連雲烈的目光,心裏莫名的一顫,他從未見過哥哥用這種眼神看他,責備的,嚴肅的,複雜的,很多情緒糅合在一起,冰冷的似要把人凍僵,也許這也是他一直害怕哥哥的原因。思慮之間,隻聽身後一個悶悶的聲音傳來,似是什麼倒地了。他還未回身,卻見赫連雲烈疾步朝他的方向走來,而目光也轉向他的身後,此時他才回神。轉過身,西門鴻影倒在地上。於是他趕緊跑向前。
“鴻影,你怎麼了?”赫連雲熙扶起倒地的西門鴻影連聲詢問,隻是地上的人卻雙目緊閉,臉色煞白,渾身冰涼。他手穿過西門鴻影的身後想將她抱起,卻發現她的衣服濕濕的。此時,赫連雲烈已經俯下身,抱起西門鴻影,往雲墨軒內室走去。還是那樣的步伐,不緩不慢,不急不躁,赫連雲熙怎麼也想不清楚,他的哥哥似乎永遠都是這幅模樣,從他一出生起,不,應該是母妃過世起,哥哥就是這樣了,山崩於前,麵不改色,泰然而立,他從不為任何事情自亂陣腳。進了雲墨軒內室,赫連雲烈已經把西門鴻影安置在床上,弦歌和雅意跪在地上,看樣子是跪了許久。
“你倆先起來吧。雅意去打水來,伺候五公主洗漱一下,弦歌幫她換身衣服,七弟,去廚房端些粥來。”
“是,殿下。”弦歌,雅意二人下去了。隻有赫連雲熙還站在那裏。
“熙兒,讓你幫五公主拿點吃的,等她醒來給她吃,你怎麼不去。”
“哥哥,你真的關心她嗎?你怎麼都不問問她為什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熙兒,要問也得等她醒來再問,我知道你和她是朋友,你先去拿點吃的。”
“哥哥,我今天又傷害她了。”
“去吧,她不會怪你的。”好不容易哄走了赫連雲熙,這孩子做事越來越出乎自己預料了,就怕以後會惹出什麼事情來。剛剛站起身準備離開,床上的人做夢似得發出幾聲囈語。
“哥哥,救我。”
“哥哥,快來救救我,我疼,好疼啊。”
細細分辨之下,她喊的是哥哥,救我。哥哥,可是那西門瑾修?疼?她是哪裏受了傷?赫連雲烈正在思索,門外腳步聲傳來。
“殿下,已經按您的吩咐將二皇子引進前廳。”
“走吧,我們這就過去。”赫連雲烈起身往外走。內室的囈語聲越來越遠。二皇子挑這個時候來王府,除了關於大婚的事情之外,還真是想不到有什麼事情能勞動他親自來跑一趟。到了前廳,下人已經上了茶。
“二皇兄,怎麼今日得閑來我這裏?”
“三弟,你這裏的茶可真是不好喝的緊呐。”這話裏有話的一句一出來,赫連雲烈就明白了,三王府的茶好不好喝是一回事,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字麵下麵的意思。
“二皇兄,府裏的下人不懂事,做事毛手毛腳,我馬上讓人再換一壺來。”說完朝著剛剛一起來的人揮一揮手,那人便下去了。
“二皇兄連日來為了十五大婚隻是操勞,雲烈先在這裏謝謝皇兄,至於謝禮,我這王府裏但凡皇兄能看得上的,隨便拿好了。”
“三弟嚴重了,哥哥我是奉父皇旨意為你籌辦婚事,理所應當。再說了,除了太子皇兄,你是唯一一位戰功在身,在東周擁有爵位的王爺,哥哥我可當不起烈王爺的謝啊。”
“二皇兄也知道雲烈常年在外,不了解這皇城裏的人事變遷,不知此次二皇兄前來是有什麼事情找我?”這一番虛與委蛇,赫連雲烈早就煩了,到現在也不肯說自己到底來王府是為了什麼,那隻好自己來問了。
“三弟不謝謝我送你的王妃回來麼?”
“二皇兄送回來的並不是我的王妃。是西禹國五公主。”
“三弟,你真的不在意?如若好好利用,她將是你的利器。”
“二皇兄說笑了,我一個閑散王爺,要那利器做什麼?”
“既然三弟無意,要不就將那利器給我好了?”
“二皇兄可問過這利器願不願意?”
“三弟你既然不要她,又何必留著她,是籌碼,還是護身符?”
“二皇兄這麼看得上?”
“是,可是她的心已經付與別人了。”
“二皇兄如何知道?”
“三弟難道不問問我怎麼遇見的她,在哪兒遇見的她?她遇到了誰?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五公主已經拒絕你了。”
“都說三弟薄情,果然不假。我猜她進宮是為了求父皇下旨讓五弟六弟回京。可是他倆早就回京了。而且還是你向父皇討的旨意,可是顯然五公主並不知情。三弟,你想想就能明白五公主是為了什麼去宮裏受罪的。”
“人人都說二殿下多情,今日也是領教了。二皇兄憑猜測就已經想到了這麼多。”
“三弟,言盡於此,你隻要記得,他日這個人情我要西門鴻影自己還,你府裏還有事,我這個做皇兄的不便打擾,這就走了,你不用出來送了。”
“二皇兄慢走。”一番唇槍舌劍結束,隻覺得恨極,這烈王府不是人人想來就來,想出就出的地方,這位西禹的公主還真是不簡單,先是闖禍讓老五老六去牧城關賑災,這次又惹來了二皇子,以後還是少出門的好。這廂剛剛送走了二皇子,那廂雅意跑過來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