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靜水流深(1 / 3)

千裏孤鴻影

七靜水流深

庭院深深枯荷聚,

牆頭落雪遮愁緒。

蓬草蒿茅連天遠,

人間何處家書寄。

正陽二十五年臘月廿九。

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了,從今往後,自己再也不能和哥哥一起過年了,她提筆寫完一首七絕,在窗邊發夠了呆,連忙把一幅字卷起來綁好,放進書架裏,那裏已經擺了好多副詩詞了。有幾幅字畫是赫連雲熙過來練字的時候練得比較好的就留在了雲墨軒,寫的不好的就自己帶回了晗曦閣。來東周已是半年時間了,再有半個月,就是婚期了,她反倒沒有剛來時的那份忐忑和期待了。那日麵聖完畢回到王府裏,由於是自己趕車,一路回來,渾身已經凍僵,手更是凍傷了,赫連雲熙看到之後命弦歌拿了藥,問了進宮的一些情況,西門鴻影撿好聽的說與他聽,赫連雲熙聽完覺得沒有出什麼大的岔子就匆匆走了。這幾日裏閑來無事,過年的事情也不用她去操什麼心,天氣遲遲未能轉晴,整日裏濃雲密布,大雪不停,她真希望這雪立即就停了,讓在外麵做事的赫連雲霜和赫連雲霂趕緊回京,好好過年,千萬不要出事。否則,她可能在這王府裏也是不能過得安穩,兩位皇子的母妃就可以有一百種方法讓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老天似乎是聽到了她的心意,吃完午飯她昏昏沉沉睡去,半個鍾之後被噩夢驚醒,發現屋內空無一人。起身掀開門簾,發現天氣放晴,雪後初晴,天氣依然冷得緊,不過景色甚是好看。她突然想起,如若現在進宮去求了皇帝詔兩位王子回宮過年,是不是就可以補救那天自己的一時莽撞,可是按照定製,她是沒有資格進宮的,一無身份憑證,二無皇帝口諭,該怎麼才能進宮求見呢?她別無他法,隻得抬腳往晗曦閣走去,出了門,樹上的積雪被冷風吹下來灌進脖子裏,她才感覺到冷,才發現自己沒穿外袍,沒罩鬥篷。

到了晗曦閣門口,她望著裏麵的青竹踟躕不前,來來回回在門口走了好幾回,如果此行得成,那就無所謂,可是如果此行出了岔子,赫連雲烈肯定會怪自己拖累了雲熙,可是自己怎麼能去找赫連雲烈呢。咬咬牙,她走進門口抬手敲門。扣扣扣三聲響後。開門的是藍兒。

進了屋子,赫連雲熙正在練字,她走上前。赫連雲熙隻覺一股冷意漸漸逼近,循著腳步聲望過去,西門鴻影正穿過小前廳走過來,來人臉頰凍得通紅,雙手打顫,再看身上,隻著平常衣物,不見暖袍和手爐,後麵也看不見弦歌和雅意。赫連雲熙已是氣上心頭,剛準備生氣發問。西門鴻影已是放低了語氣,搓著手走到他身邊,隻是輕聲問他今日練得什麼字,畫了哪些花草。

“說吧,你來晗曦閣什麼事?”赫連雲熙清楚地知道,若不是有什麼非常急迫的而且她自己辦不到的事,她是絕不會踏進晗曦閣一步的。而現在在她卻顧不得天氣寒冷,身不加衣就跑來,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雲熙,能不能帶我進宮見你父皇。我有事情要求他。”赫連雲熙聽到西門鴻影直接告訴他來的目的,竟有些欣喜,這至少說明她除了把自己看作是未婚夫的弟弟之外,至少她信任他,願意來找他。

“什麼事求他?說來我聽聽,說不定不用求他,求求我也能給你解決。”

“求他下旨讓五皇子和六皇子回京過年。”

“你什麼時候與那兩個賤貨有交情了?以至於這麼冷的天跑來找我進宮?”一聽這語氣,西門鴻影心想,糟糕,原來雲熙跟他們不合,還沒細想下去,隻聽赫連雲熙又說

“那兩個人,就是凍死在外麵,也絲毫不值得同情,你死了這條心吧,也趕緊跟他倆斷了往來,要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他們這次被父皇派去賑災,那都是咎由自取。”

“雲熙,他們倆去牧城關外賑災,確實是咎由自取,但是是因為我。那日進宮麵聖,那二人說話極為難聽,我與他們起了爭執,我當著你父皇的麵說他們教養不好,衝了你父皇的臉麵,所以你父皇才發的那一紙詔書將那二人遣出宮去賑災。”

“你又沒說錯,我那皇帝老子對他宮裏養大的那些個兒子,除了四皇兄之外,教養是真的都不怎麼樣。”

“雲熙,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二位皇子沒能回家過年,那麼首先宮裏的兩位皇妃就不會放過我,年節在即,之後就是十五大婚,我擔心他們會給王府添亂,再甚者給你哥哥添亂。所以我必須去求你父皇。”

“你所擔心的種種,都與我赫連雲熙有何相關?”這句話一出,西門鴻影隻覺的那日初識之時的赫連雲熙又回來了,他是否也隻不過是影藏了城府算計,和赫連雲烈一樣,從來都不曾想過接納她,想到此,便也不想再解釋下去,隻說

“既然這樣,雲熙,怎麼樣你才能帶我進宮。”西門鴻影這句話一問出來,赫連雲熙隻覺後悔,他剛才那樣說,隻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將一切人事都考慮了,隻是從未考慮他。西門鴻影這樣一問,似乎這件事就成了一樁交易,他前一刻還在欣喜她把自己看成朋友,有了事情來找自己幫她解決,而這一秒他卻拒絕她,推開她。他最想得到的條件,恐怕這輩子已經早早錯過了。心裏慌亂之下,他不敢看她的眼睛,隻說“聽弦歌說,你為三哥續過一首詞,續的極好,想讓我帶你進宮,就把我這首詞也續了吧。”

“好。”說完,她走向桌前,看了桌上寫到一半的詞,上半闕是:

紅衣妝成青絲綰,朱唇點,出笑顏。蘭花香秀,卻是金菊滿。拋卻家國空夢裏,馬蹄急,東風易。

於是俯身,研磨,拿紙,提筆,蘸墨,在新取得紙上寫下半闕:

提筆千言下筆難,燭光殘,夜闌珊。錦書寫就,何人同憑欄。一寸相思一寸血,酒旗斜,簫聲咽。

寫完之後,她習慣性的拿起自己那一幅字,吹一吹上麵未幹的墨,然後將兩幅字並排放在桌上說道“現在可滿意了?”他記得弦歌說過,那日夜裏她一時興起,就著三哥未完的字續了半首詞。

紅衣妝成青絲綰,朱唇點,出笑顏。蘭花香秀,卻是金菊滿。拋卻家國空夢裏,馬蹄急,東風易。

提筆千言下筆難,燭光殘,夜闌珊。錦書寫就,何人同憑欄。一寸相思一寸血,酒旗斜,簫聲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