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阿姨去了廚房,顏若白站在我麵前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他低垂著腦袋,用極小的聲音說道:“我是不是很沒用,老在給身邊的人添麻煩?就連死,也是那麼不幹不脆,最終還要影響別人。”
盡管知道他深陷在抑鬱症的苦惱裏,可是顏若白看事情的消極角度還是嚇了我一跳。我搖了搖頭,盡量語氣溫柔地對他說:“不是的,從來沒有人覺得你是麻煩,你不要想得這樣極端。若白,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做出結束生命這種衝動的事來?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身邊從來沒有人患過抑鬱症,所以這種病對我而言隻是傳聞中的存在,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我經曆過那麼多挫折,也曾懷疑自己會抑鬱,可事實證明,我這種沒心沒肺的人跟這種東西完全搭不上邊。第一次覺得,我的心大是件好事。
顏若白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瞳孔裏的世界沒有一點色彩。他突然輕輕擁住了我,無力地將頭枕在我的肩膀上,近乎呢喃地說:“我覺得我被這個世界拋棄了。我想要開心起來,可是仿佛失去了開心的能力。我想要走進人群,腳上卻好像有一副隱形的鎖鏈一樣,將我困在了這裏。工作上,作為一個律師我失敗了,輸了官司丟了名聲;親情上,作為一個兒子我也失敗了,眼睜睜看著父親被癌症折磨,我卻無能為力,除了一天天看著他的生命逐漸流失,我根本救不了他;愛情上。我作為一個男人又失敗了,我隻能任由自己失去你,然後看著你和別的男人越來越幸福。不管哪一方麵,我都是個失敗者。我覺得沒有人需要我,對這個世界而言,我就是個多餘的人。安然,我想解脫,沒有人會記得我,沒有人會因為我的離去而改變什麼……”
顏若白說了很多,我這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抑鬱症患者並不是一定像我們想象中的那樣沉默寡言的。他們不是拒絕傾訴,也是傾訴對他們而言也沒什麼用。
他這樣的想法讓我感覺到危險,好想枕在肩膀的這個男人隨時會化作空氣消散一樣。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嚐試開導他,說:“若白,你錯了,有很多很多人需要你,遠比你想象得要多。我們換個角度來想事情,你就懂我的意思了。你說你的工作失敗了,可是輸了一次官司又算什麼呢?盡管我不懂你的職業,但我知道沒有哪一個律師可以做到一輩子不輸官司的。有很多受害者還在等著你振作,等著你替他們伸張正義。你以前幫過那麼多沒錢沒勢的小人物爭取權益,如果你放棄了,就意味著他們失去了一扇門,一條追逐光明的道路。再說你爸爸,也許你不能挽留他的生命,可是你至少可以讓他走得快樂一些,輕鬆一些,說不定真的會有奇跡發生呢?你媽媽她現在隻會比你更難過,就要失去一起生活那麼多年的愛人,卻還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你是打算讓她也活不下去嗎?若白,你的堅強可以帶給她希望,讓她撐下去,也可以讓你爸爸放心。這麼多人需要你,你還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