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上職業高中對我來說是第一次,但我卻感覺已上了很多年;雖然是第一次坐在這個教室,但我卻感覺已經來了很多次。
在經曆了人生的第一次沉重的打擊之後,能夠來到一個全新而又陌生的環境,從心底來說,還是十分樂意和欣慰的。在潛意識裏,我甚至希望新的環境能夠使我多多少少有些振奮,但我很快就失望了。生活照例是單調枯燥一成不變的,無論是初中也罷,高中也罷。在經過最初微微的興奮和新鮮之後,生活就回到了舊時的節奏之中。時間好像象被凝固了,同樣的教室、同樣的老師,連課程都大同小異。我不再奢求,越發懷念舊日,懷念朋友——陽光、偉昊和胖子。
從本質上講,我對朋友的要求是個十分苛刻的人,抱著寧缺勿濫的原則很少與人主動搭訕,不像象班裏的某些活躍分子,才認識幾天,就鉤肩搭背,做出一副很莫逆的樣子。如果沒有,我寧願獨自麵對內心的獨白,因此我越發的寂寞,隻好頻繁的給過去的朋友們寫信,有時在晚上,有時在課堂上,不拘什麼,想到什麼就寫什麼。
“陽光:
很長時間沒有見麵了,一切可好?
這幾天,連續的下雨,氣溫也驟然下降了許多。早上我通常起得都很早,趕頭班車上學。然後在學校的食堂吃早飯,上早自習。上午一般是兩節語文,兩節數學,要不然就是化學、物理,動不動就拖堂,總之和初中時一樣,令人心煩。下午的日子比較好過,除了星期一和星期五是兩門專業課,星期二和星期四都是兩節體育課。星期三下午通常會休息。同以前相比,這裏的體育課比較係統,除了三大球和常規的田徑課外,還要上一些單雙杠以及跳馬等技巧課。有正規的教學大綱,體育老師也很地道,不像象我們上初三的時候,體育課動不動就被其他的老師所占用。即使天氣不好,我們也可以在教室裏下棋。對了,我們學校有一個標準的足球場。你怎麼樣?告訴我你的近況。”
十月末的一個早晨,在一節數學課上,我裝作一副很認真記筆記的樣子,偷偷的寫完了這封信。裝進信封,等到下課後,貼上郵票,投進郵筒,然後耐心的等待他們的回信。
陽光、偉昊和胖子都在重點高中,回信一概說很忙,仿佛有做不完的功課,同時表露出對我的悠閑和能在標準足球場踢球的羨慕,好象像我很喜歡這種清閑似的。
因為沒有合適的傾訴對象,我開始變得緘默無語。閑來無事的時候,我就一個人靜靜地看書。看《青春之歌》、《牛芒》、《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認真的記讀書筆記,寫心得。作為調劑,有時我也看一些武俠小說,譬如《射雕英雄傳》、《七種武器》等,但瓊瑤的言情小說我斷然的不屑於顧的。
在班裏,我從不主動和任何人打招呼,同所有的人都保持著若即若離、不鹹不淡的關係。隱約中我聽到別人議論我,說我有些“傲”,也不去過分的計較,一笑了之。
當最後一片黃葉從路旁的梧桐樹上悄然滑落的時候,冬天來了。天氣越發的冷,我不斷的添加衣服,卻依然能夠感受到從清晨頭班車的破窗戶裏滲進的絲絲寒涼意。期中考試就要來臨了,我不再心猿意馬,。開始認真的聽課、記筆記,按老師的布置劃分複習重點。
作家艾青曾經說過,人生的路盡管很長,但關鍵的隻有幾步。我認為,這幾天就是被稱為關鍵的那幾步。我從小學、初中到現在一個一個台階一步不落地走到現在,完全得益這幾天的用功和我的好記性。過去的經驗告訴我,隻要能夠把這幾天老師所講的習題和段落都背誦下來,你不想不及格也難。
考試的結果不出我所料,這是一個放置四海皆真理的學習方法,這種學習方法不但適合以前以前學過的語文、政治,也適合過去從來沒有學過的《機械基礎》和《機械製圖》;不但適用小學、初中,對高中也完全適用。就象金庸、古龍小說中的邪派高手,我為獨自擁有一本武林秘籍而竊喜不已。
我承認自己不算是一個好學生,至少不是一個老師心目中標準的好學生。我對學習總是有感而發,興趣來了就認認真真的聽一堂課,不高興時就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由於酷愛文學寫作正值熱力四射青春年少的時節,人生中有太多讓我幻想和憧憬和聯想的事情。有時我時常會在腦海中杜撰一本情節曲折、起伏跌宕的武俠小說,自己是其中的主人公,為此長時間心猿意馬的出神。所以,盡管所有教過的老師都認為我是個聰明的學生,但成績卻總是不盡如人意。
下午放學後,我照例去學校的收發室問我的來信,卻意外收到了容麗的來信。容麗是我初中時的同桌,人長得漂亮,尤其是對學習的刻苦和執著,令我之輩之自慚不如。在信中,她談了自己的近況和一些新感受,因為置身於一個“尖子”成堆的地方,過去因學習好而帶來的優越感蕩然無存,心中頓感壓力,時常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希望我能夠常常給她寫信,象像過去一樣給她鼓鼓勁。
對於她能夠主動給我寫信,我還是很高興。,雖然從本質上講,我們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我回信談了我的近況,胡謅了幾句寬慰的話,。表示很願意保持和她保持的通訊聯絡。
西伯裏亞寒流來了,一撥又一撥,像象舊時形容美女似的,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而這樣得到的唯一的結果就是天氣越發的寒冷。有規律的生活總讓人感到有些綿長,偶然我也會感慨,畢業看起來好像象遙遙無期。但時間終究不會因為感官上的遲鈍而延緩,1987年終究要過去了。
星期三的下午,學校進行拔河比賽,我沒有去。我漸漸的發現,這個學校的體育比賽十分的活躍,幾乎每個月都會有那麼一次,但無論與否,都與我無關。我寧願一個人獨在呆在家裏看看書,聽聽流行歌曲。在當時,與其說我最欣賞的歌手還不如說我唯一喜歡的歌手就是台灣的齊秦。在那個懵懂浮躁的青春歲月裏,我感覺自己就像象一匹受困於都市裏的狼,時常籠罩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和鬱悶之中。於是很自然的喜歡上了齊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