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複原南京與北美之行 一、 複原南京(2 / 2)

十年輾轉流亡,同仁和家眷們生離死別,熬過艱辛難忘的歲月,終於在故地又歡聚一堂,大家都十分高興。傅斯年在研究院大樓的演講廳設宴款待史語所同仁和家眷,並特地邀請已出任北京大學校長的胡適前來助興。史語所大部分人員是胡適的同事、朋友、學生或學生的學生,因此他欣然應邀專程飛來南京。宴會上大家頻頻舉杯,互相道賀。胡適、傅斯年滿麵春光,談笑風生,向在座的所有同仁敬酒。傅斯年向胡適一一介紹新進入史語所的年輕人,胡適和大家親切握手。新進入的何茲全回憶:那天大家都很高興,家屬、小孩都有,很熱鬧。傅所長稱胡先生是史語所的姑媽,娘家人,還說“人說我是胡先生的打手,不對,我是胡先生的鬥士!”引來大家一片笑聲。

席間傅斯年即興發表演講,對史語所十年來輾轉流亡於長沙、桂林、昆明、李莊的經曆作了回顧,大家都很受感染。在談到史語所同仁艱苦卓絕,勤奮忘我,在極端困難的環境條件下,保護國寶,開展研究時,他聲音哽咽,滿懷激情地說:“敝人另有他幹,不能與同仁始終同甘共苦,對此深表歉意。”說到這裏他彎下肥胖的身軀,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接著又說:“慶祝大家都能幸運歸來,過去的種種辛苦都已經結束了,從此之後我們可以安心工作,史語所八年的流離可以說是告一段落了。搬回來之後永不搬遷。”出席宴會的石璋如回憶說:“我現在隻記得‘搬回來之後永不搬遷’的話,代表傅先生的期望,孰料史語所兩年之後再度搬家呢?”

圖書上架,打開文物箱子,史語所同仁馬上投入了緊張的工作。由於《殷墟文字甲編》和《殷墟文字乙編》同時出版,董作賓的事情更多,好在準備工作已基本完成,而且《甲編》已有兩次出版的經曆,就抓緊完成最後的編輯整理事宜。

不久董作賓接到大洋彼岸的來信,美國芝加哥大學負責發展該校漢學研究的顧理雅(Herrlee Glessner Creei)博士與他聯係,該校東方語言文學係聘請他為客座教授。他在信中告知董作賓“可教愛教的課程,做喜歡的研究,沒有規定的日程,也沒有人幹涉您的工作。如願意開設較為專門的課程,也有足夠資格的高級學生聽講,如願作甲骨文字和年曆學的研究,也有足夠應用書籍可供參考”。應當說條件待遇是相當優厚的。

剛剛複原南京不久,可以說史語所是百廢待興。同仁、朋友和弟子勸董慎重考慮,都說不懂英語在國外寸步難行。董作賓這時也有自己的打算:好在胡適回國後傅斯年已辭去了北京大學代理校長的職務,應該有更多的時間顧及史語所的事情,自己的代所長可以卸任了。同時在國外擺脫煩瑣的事務和家務,或許有更多的時間從事學術研究。語言障礙也不足為慮,車到山前必有路嘛。董作賓考慮再三,又得到妻子的支持,最後還是決定應聘赴美。

決定做出後董作賓回河南老家一趟,抗戰以來一別多年,此番遠行又不知何時能夠回返,他要看看他的親朋故友。實際上這是董作賓最後一次回故鄉,他於1948年12月中旬由美國回國,僅在南京稍事停留,就離開大陸赴台灣。董這次回河南雖不能說是功成名就,衣錦還鄉,但他在學術界也是頗有聲望和影響了。而這個時候他想得更多的是哺育他成長的父老鄉親,激勵他奮發成才的鄉賢前輩。途徑開封時,在南陽老鄉為他舉行的歡送茶話會上,他在講話中就表達了對張中孚先生的無限懷念。張中孚的三子張鬆濤回憶說:民國三十五年(1946)董彥堂回開封,準備應邀赴美國芝加哥大學講學,住在河南大學。當時我也在開封教書,南陽同鄉在梁苑女中舉行茶會歡送他,他在講話中一直紀念中孚先生對他的獎掖培養。他說:“親友們都知道,我不是北大學生,要說學曆,我隻跟中孚先生在河南育才館上過學。我寫了《殷曆譜》(指1935年由中央研究院史語所出版)一書,把我國有文字記載的曆史提前了五百年,要說成績也隻這一點點。以往我每次發表文章總是首先寄給中孚先生,請他老指教,現在已不可能了。”彥堂談起來,頗有今昔之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