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十年輾轉流亡(下) 二、 與郭沫若的友情和摩擦(2 / 3)

萬蟕千牛推索遍,獨君功力邁觀堂。屍方是商代的一個方國,這裏泛指商代周邊方國部族。帝乙帝辛即殷紂王父子,蟕就是龜這裏是指甲骨文。郭讚譽董作賓超過了觀堂王國維,給以極高的評價。董連連謙讓說,不敢當,不敢當;郭笑著說,當之無愧,當之無愧。

董作賓返回駐地後久久不能平靜,後來作《跋鼎堂贈絕句》,盛讚了兩人之間的友誼,對郭沫若也給予很高的評價,並表達了立誌學術事業的決心:昔疑古玄同創為“甲骨四堂之說”,立廠(唐蘭)和之,有“雪堂導夫先路,觀堂繼以考古,彥堂區其時代,鼎堂發其辭例”之目,著在篇章,膾炙學人。今者,觀堂墓木盈拱,雪堂老死偽滿,惟彥堂與鼎堂,猶崛然並存於人世,以掙紮度此偉大之時代。三十一年春,訪沫若於渝,十年神交,握手言歡。彼方屏置古學,主盟文壇,從事抗建之役,餘則抱殘守缺,絕學自珍。一生事業,其將以枯龜朽骨之鑽研而為餘之止境呼?興念及此,擱筆太息!錢玄同常效古法將號綴於名字之前,稱為疑古玄同。他首先將董作賓、郭沫若與羅振玉、王國維並列,讚揚他們在甲骨文研究中的成就。

以後兩人經常互贈書刊資料,交流自己的研究成果,保持書信往來。時董作賓正在編著《殷曆譜》,需要大量的資料,安陽淪陷期間日偽漢奸和當地土匪劣頑在殷墟大肆盜掘,出土不少青銅器和甲骨文,其中有著名的“邲其三卣”,三器均有較長的銘文,內容十分重要。郭沫若得到三器銘文後初作考證便交給馬衡轉給董作賓。董在郭沫若、馬衡考證的基礎上,斷定邲其三卣為帝辛時代器物,從而補證了帝辛祀譜。董作賓很高興,在《殷曆譜·後記》中說:“叔平、鼎堂兩先生皆精於鑒定,此三器形製及出土地雖不詳,而其必為真實史料則無足疑。餘以之對證祀譜,知當屬帝辛之世。”

1945年,董作賓的《殷曆譜》出版,傅斯年寫的序中提到並肯定郭沫若的甲骨學成就:“自孫詒讓君始釋甲骨文字以來,其為撫斷碑、識奇字之功夫者,無慮數十家……若大綜合研究,上下貫穿,旁通而適合,則明明有四階段可尋。其一為王國維君之考訂殷先公先王,與其《殷墟文字考釋》之一書。其次即彥堂之斷代研究,以識史官署名而通此絕妙之義。其次為郭沫若君《卜辭通纂》。”此書僅印了二百冊,送給郭沫若一冊,郭十分高興。

抗戰勝利後,郭沫若到南京出席一個國民政府召開的文化會議,借此機會拜訪了史語所。史語所此時正在修繕,隻有傅斯年、李濟和少數幾個接收人員,多數還在四川未歸。傅斯年正打著赤膊搖著蒲葵扇從屋裏出來,李濟穿著一件變成灰色的白衛生衣,“背上和肘拐上有好幾個窟窿”。郭參觀了所裏的部分文物,並托傅斯年、李濟問候董作賓。郭沫若對傅斯年、李濟留下很好印象,回憶說:“這不拘形跡的姿態我很喜歡……不知怎的,我就好像遇見了親人一樣。我接觸了我們中國光榮的一麵,比起那些穿卡幾服,拴玻璃帶的黨國要人確實是更發亮一些。”

1947年,董作賓在美國芝加哥大學寫《殷墟文字甲編》後記,對郭沫若自我糾正錯誤觀點的做法十分讚賞:“郭沫若氏自己批評他的《古代社會研究》說:‘其中有好些未成熟的甚至錯誤的判斷,一直到現在還留下深刻的影響……因此關於古代的麵貌,引起了許多新的混亂。’這自然不單指甲骨文字的部分,過去我們研究卜辭的結果,也難免不是如此的……治學以求真理為以歸,像郭氏那樣勇於認錯,是佷可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