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羅多再一次戴上戒指卻是他自己選擇的:他想躲開博羅米爾和其他護戒者,他逃到了阿門·汗的頂峰,在戒指之力的幫助下坐上了古代國王的石質王座,環視足下的土地。這一刻危機四伏,薩隆感覺到了有人戴著戒指,並開始用魔眼搜尋他。而此時弗羅多滿是恐懼,內心鬥爭著:他拒斥魔眼,他對自己大聲嗬斥道“決不”,但他說的好像又是“我向著你來了。”“他分辨不清。”緊接著,另一個聲音催促他摘下戒指。兩種聲音在他體內爭鬥,翻滾,折磨著他,一度勢均力敵,“突然間他恢複了知覺。既不是魔眼,也不是另一個聲音,現在可以由他自己作出選擇,他當機立斷地摘下戒指。”(FR, p.451)
和格蘭德麗爾麵臨考驗一樣,弗羅多也找到了自己心裏對抗戒指的力量。當他又變回自己的時候,他超越了戒指之力。但是他戴戒指的行動卻已經開始變成一個自覺的行動,為的是躲開危險,探知究竟。於是戒指對他的影響也開始越來越大,他漸漸地開始利用戒指的力量,而非僅僅持有戒指了。然而最終弗羅多也被戒指之力擊垮了。在通往魔都的長途上,我們看到,是至尊之戒給他施加了越來越大的身體和精神壓力。離魔都越近,他的意誌越難以控製戒指,每向前再邁一步也就變得更加困難。結果到達末日山脈時,他已經無力再完成他的使命了。山姆目睹了一切:弗羅多站在熔火之前,大聲喊道:“我來了……但我現在不想再那麼做了。我不幹了,至尊之戒屬於我。”說完,他戴上戒指消失了。(RK, p. 239)最後還是靠了格倫姆陰差陽錯毀了戒指,拯救了弗羅多。
五、魔戒的勝利者:山姆
當弗羅多一點一點地被戒指的誘惑吞噬時,同伴山姆卻克服了戒指之力。在《雙塔》的結尾處,他以為弗羅多死了,於是帶上戒指決心繼續前進。但當他發現弗羅多沒死而是被魔兵捉去時,他為救他主人放棄了任務。“埃爾隆德和所有智慧偉大的國王們一定會理解我的。他們的計劃錯了。我成不了他們的帶戒人。我不能沒有弗羅多老爺。”(TT,p. 390)山姆忠實自己,他的核心使命是保護弗羅多。
盡管山姆沒能成功尾隨魔兵進入西裏昂格之塔,孤零零地站在通往魔都的險峻山路上,他遇到了最嚴峻的道德抉擇。雖然他並沒有戴上戒指,但他能感覺到戒指的力量,因為“戒指離遠古時鑄造它的熔爐越近,它的力量就越大,變得愈加凶猛。”(RK, p. 185)這時山姆覺得自己“在膨脹,好像包裹在自己巨大扭曲的陰影中,魔都森然的高牆上透出不祥的凶兆。”戒指在誘惑他,“齧食著他的毅力和理智,”他看見自己變得“英明神武,成了這個時代的英雄,手持耀眼奪目的寶劍,闊步走過黑暗之地,征討魔都的軍隊齊集他的摩下。”“接著烏雲翻滾而去,陽光重新普照大地。在他的統治下,高格羅斯之穀變成了美麗的花園,到處是鮮花綠樹,枝頭果實累累。隻要他戴上戒指,這一切就有可能實現。(RK, p. 186)
但山姆麵對考驗鎮靜自若,他明白能征討魔君的決不是他。托爾金解釋道,有兩點原因使山姆能幸免戒指的誘惑:他對弗羅多的愛以及他的自知之明。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對主人的愛戴,同時也是出於他“未曾泯滅的霍比特人天性。”他知道自己無法擔起如此重任。“他該得的,也是他唯一需要的不過是做個自由的園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小花園,絕不是要一個無邊無際的大庭院。他隻靠自己的雙手,不會差使別人。”(RK, p. 186)在山姆內心深處,他很清楚自己是誰。就像格蘭德麗爾知道要固守本性,他也知道他自己不過是霞爾國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園丁。通過山姆的例子,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善良堅韌的人隻要固守本性,就可以抵禦無限力量的誘惑的。
結語
托爾金向我們展示了墮落之力是如何在戴戒者身上一步步變強的,就算英雄弗羅多也臣服其下。開始時他隻不過是天真地偶爾借用了戒指之力,最終卻在深思熟慮之下決定戴上戒指,直到最後決定要將之據為己有。正如柏拉圖所說,戒指引起的墮落的顯著標誌就是靈魂、心智或者人格的淪喪。要拒絕戒指就得作回自己,一個沒有任何超能力的普普通通的自己。所有接觸過戒指的人都在企圖變得更加強大的欲念中迷失了自我(至少也是暫時的)。所有與戒指相遇的人都有機會做出選擇,所有人都受到了誘惑,其中一些在其內心找到了拒絕誘惑的力量。在《理想國》的結尾部分,柏拉圖回到了“選擇”這個概念。他稱對個人最本質性格的選擇是“人麵臨的最大危險”,人在此時必須“以他的灼灼雙眼緊緊盯住自己靈魂的本性。”(Plato,Republic,Hackett Publishing Company, Inc., 2004,p.618.)托爾金小說中的人物也正是固守了自己靈魂的本性才抵禦了戒指的誘惑。格蘭德麗爾、旁博迪爾和山姆,這些最堅定拒絕戒指和無限力量誘惑的人物,他們的力量悉來自其自知之明,他們明白自己的界限在哪。柏拉圖問道:“為什麼要講道德?”托爾金答曰:“成為你自己。”,即告誡讀者不是誤入歧途貪圖神奇的戒指,而是選擇一種契合我自己能力的人生。
[本文係2013年北京理工大學優秀青年教師資助項目(研究型)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