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從規訓與懲罰來解讀:《雪國列車》(2 / 3)

雪國列車裏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用最有效的方式製定階級表並重新安排的車廂,其目的無非是控製每個乘客。這種縝密的計劃出自絕對權力者—占領車頭的威爾福德,他的計劃非常細致,甚至飲食(數量和種類)都要按照不同的位置進行分配,並通過向乘客灌輸信仰(宗教)體係來統治整個列車。

蒂爾達·斯文頓(曼森)向末節車廂發出了“要堅守自己的位置,不要自以為是,承認自己的無能,烏鴉窩裏是不會出鳳凰的,還是早點放棄,接受自己的命運”的警告,她的話裏盡是讓人窒息的、固有化的階級或階級社會以及支配者對下等人的控製體係。這是對生命和尊嚴的踐踏,也是對人類的藐視。

了解人類的前提應是先了解生命。而《雪國列車》裏,將人類看成工具、輕視生命都不是什麼問題,甚至被很多人默許。人們相信了列車外麵的世界是冷得可以奪去生命的地方,在這種信仰的熏陶下,人們很自然地接受了違反統治者的監控就要受到懲罰的這一“真理”。

福柯認為造就權力的因素就是信仰體係和知識體係。為了生存,人們在穿上鼻環的情況下也不能擺脫對食物的渴望,而且還要馴服於控製當中,如果掙脫控製就沒有辦法獲取食物,因此通過鼻環剝削末節車廂的下等人權力,並注入了這些食物就是統治者最大恩惠的思想。也就是說,雪國列車裏根本不能拒絕蛋白質塊(用蟑螂做的食物)。

在雪國列車裏,抵抗等同於擺脫監控、尋找自由之身與靈魂,抵抗後要走向列車的外部世界—被灌輸的恐懼對象—雪的世界,如果心裏沒有對雪國的憧憬和走出去的勇氣,那麼抵抗隻能被扼殺在搖籃裏。他們要將視線轉向車外,要清楚地知道他們可以走進雪國,在雪國裏可以延續生命。過去在人們的意識當中形成的“列車外麵是饑寒交迫、失去生命的世界”的事實逐漸轉變為一種信仰,並對人類營造出畏懼和恐怖的氛圍,緊閉的大門對於列車裏的人來說就是一道生存界限。但我們不能忽視還沒到來但即將到來的時間。當擺脫不安和恐懼並正確麵對未來的時候,人類才能看得見通往雪國的門。門是看清外部世界的媒介,也是停止列車運行的關鍵所在。隻有列車停止了,列車裏的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雪國列車》所象征的圓形監獄(Panopticon)—蘊含著福柯的規訓與懲罰理論。電影在有限的空間裏使觀眾觀察著被馴服的人類會有什麼樣的行為,而觀眾在這個觀察過程中,時而同情時而產生疑問。

三、新自由主義社會與寓言

雪國列車的重點是列車,列車是什麼?列車與工業革命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蒸汽機被發明之後就觸發了西方社會的工業革命,列車的發明普及了社會和工業的機械化、科學化,並促進了城市化的進程,即奠定了資本主義誕生的基礎。

列車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人類按照準時到達的列車時間改變了生活周期。現代社會的定時上班、定時下班都是因為列車被發明出來而被固定化的。還有列車的發明擴大了人類活動的空間範圍,人類利用列車可以開發遠處的資源,而這些資源經過加工被運輸到很遠的市場。整體來說,列車是工業化和現代化的基礎。

雪國列車的每個車廂象征著不同的階級。裝有引擎的車頭住著列車的製造者威爾福德,第二節車廂裏的是些喜歡玩樂的人,之後的車廂裏是為生計奔波的人們,末節車廂則是最底層人。雪國列車是徹底被權力控製的階級社會。

《雪國列車》裏呈現的不同階級的空間:最底層人的空間(左),高級階層們的空間(中)列車的製造者威爾福德的空間(右)從創造雪國列車的引擎並使列車行駛的統治者威爾福德,可以聯想到福特主義的創始人福特。福特是美國工業化的核心人物,即使福特主義的時代被後福特主義所代替,但美國工業化的標準還是福特的資本主義。換句話說,奉俊昊在《雪國列車》裏講述的就是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關係。進一步說,奉俊昊的雪國列車是美國式新自由主義社會的複製版和縮小版。即,美國式新自由主義社會等同於激烈的競爭社會,及擁有者徹底控製一無所有者的社會,而雪國列車細膩地(或者周密地)演繹出了這種統治社會。

一無所有又遭受壓迫的下等人,連主食—用蟑螂做的蛋白質塊—都不能飽餐一頓。視服從(社會秩序或階級秩序)為美德的下等人,他們隻能苟活在列車上,總理卻要他們感謝威爾福德收留他們,不讓他們凍死在外麵,如果在韓國,這更像是保守派的心聲“(要感謝出生在經濟發展的南朝鮮,不會挨餓,又能獲得一定的福利;如果出生在落後國家,麵臨的將是無法言喻的痛苦)。”[5]